肃州失地已被收复,胡杨林中再不会有大赫兵设伏。长歌婉拒了武青松派出的一队骑兵护送,只留五人送她去肃州。
早就听说刘北兵行险招火烧城门的奇策,现在看到黑黢黢的城墙,不难想象当日战况的激烈。
平心而论,她对刘北的才智和为人是十分敬佩的。当初在望京他三番两次的帮她,甚至还送她一块刘家军的腰牌,给她行了许多方便。后来见她落难,他不惜与太子冲突也要救她于水火。她无视军纪混入军营,他不但没有怪罪,还让陈平护她周全。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尽显君子之风,堪称侠义之举。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长歌叹口气,为自己的欺骗和利用感到些许无奈。
肃州城中没有太守,刘北带兵暂居府衙。陈平听到通传,亲自到大门口来接。一路穿廊过巷,他向长歌叙说刘北的伤势。刘北在攻城时烧伤了后背和右臂,军医不在,他的伤口已经溃烂,这几日高烧不退,情况甚是危急。
长歌跟随陈平来到刘北的房间,看到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萎顿在床,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怜惜。此刻对英雄的敬仰战胜了仇恨,她愿意竭尽所能救他性命。
韩修远的医书中记载了许多民间偏方,最初长歌只是觉得有趣,便用心记了下来,想不到现在能够派上用场。
陈平对长歌说的偏方深表怀疑,可是却也没有其他方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找来两个卫兵到处抓耗子,按照长歌的指示提炼耗子油。一次一次总是不能成功,他忍不住问长歌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长歌的答案很是让人崩溃,她说:“我只会纸上谈兵,别说炼耗子油,就连捉耗子我都没干过!”
来来回回忙活了两天,终于制出了长歌说的药膏。刘北已经服下四帖清热止痛的草药,热度有所下降,再配上治疗烫伤的药,当晚便止住了流脓。
肃州城中有许多将士都被烧伤,长歌由卫兵带领着挨个去诊治,每天累的跟狗一样。又过了两日,刘北高烧已退,第三日便睁开了眼睛。陈平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的抱起长歌连转三圈,直呼她是“妙手神通”。周围正在等她医治的将士也跟着起哄,直把长歌羞红了脸。自此她在军中便有了新的称号,从小医徒一跃成为了“小神通”。
刘北醒来后仍是非常虚弱,长歌给他开了长长的药膳菜单,把他弄得哭笑不得。那些牛乳松子之类的东西分明是给小孩子的零食,他在五岁时便已戒掉,现在又要兴师动众的派人去找,他那大将军的威名恐怕要毁于一旦。
长歌板起脸来。她在设计菜谱时已经充分考虑到肃州的实际情况,这里地处北方周围多山,各类新鲜果蔬五谷杂粮都是可望而不可及。好在山中松树颇多,黑木耳也易得,再找些畜禽的肝脏,勉强凑合凑合。谁知这刘北忒不识好歹,枉费她的一番心意!
陈平急忙上来劝慰,说长歌是大夫,刘北是病人,病人须得遵从医嘱,这样有利于病情恢复。总之一句话,小神通的话堪比圣旨,刘北只有服从的份儿。
这一来长歌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那些忧心和劳苦终于实现了它们的价值,她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治病救人的乐趣。
长歌已经是肃州军中的名人了,大大小小的疾病都由她来诊治。刘北不得不承认,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小丫头已经不是那个无助可怜的少女,现在的她是肃州城三千七百名将士的救星。
长歌住在府衙后院,离刘北的房间有些远。这一日她特意拐了个弯敲开刘北的房门,神情有几分忸怩。刘北好笑的看她,“小神通也有犯愁的时候?”
长歌撇撇嘴,这话听起来真是揶揄!
“刘将军,求你帮个忙呀!”
“呵呵!那可真是稀奇!说来听听,看看难倒小神通的是件什么大事儿!”
“唉,这件事情在将军看来可是小菜一碟。”她先拍拍刘北的马屁,给他一定高帽子,让他不好拒绝。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在刘北面前,“求您帮我寄封信,最好是在外面写上您的大名,这样便能顺利的寄到郡马府啦!”
“哦?寄给谁?”
“敏仪郡主。”长歌急忙解释:“考虑到一个男子给她写信会有诸多不便,此信可以寄给她的夫君宋大人,再由宋大人代为转交。”
刘北接过她的书信,信封上果然写着“宋世轩”,落款是“学生葛畅”。他知道长歌与敏仪郡主交好,上次郡主大婚之时,她还求他带她去观礼。敏仪郡主对她也十分照顾,或许二人已是闺中密友。想到此节他便点头应允,不过是一封书信嘛,还当是多大的事儿呢!
天气转暖,春风吹绿了枝桠,吹红了野花,也吹醒了深埋心中的恶梦。就在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时候,一阵灰败的阴风吹进了肃州城。
瘟疫!夺命的瘟疫!
原本太子要带兵接管肃州,现在变成派兵围困肃州。一夕之间肃州变成一座孤岛,一座囚笼,死亡的阴影比战争更盛。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城外之人也担心疫情扩散。尽管太子命人封锁消息,但百里之外的幽州军营仍然在第一时间确知了此事。
彼时李珏刚刚率兵收复戎城,武青松派人传令,立刻将尸体深埋,腐烂者当即焚毁,全城戒备,决不能让瘟疫蔓延。
这些清理战场的举措李珏自是知晓,春日是瘟疫高发时期,谁不知道要小心谨慎呢!武青松的特意嘱托看起来甚是多余,但李珏也并未多想,只当他是思虑周密。
晚上犒赏将士,前来传令的参将张峰也一同赴宴。席间推杯换盏痛饮高歌,酒过三巡,张峰和李珏都已微醺。张峰拍着李珏的肩膀对其赞赏有加,还劝他不要因为易帅之事心灰丧气,只要他屡立战功,总有出头的一日。
李珏好脾气的听他打着官腔,谦逊的点头称是。他自幼在顾家长大,面对这种阿谀拍马的人早就练成淡定神功。
最后张峰趴在他肩头悄声耳语,嘱咐他务必守住胜利的果实,莫要像刘北一样,拼死拼活攻下城池,如今又要拱手送给瘟疫。
李珏笑着点头,忽然笑容僵住,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
“你说什么?!肃州爆发瘟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