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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争曲

谋天 韦某人 3937 2024-11-19 02:14

  涟漪出现之后,原本有些吵杂的听花阁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涟漪移步走至案前,隔着珠帘朝着众人委身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诸位贵客赏脸。”

  随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了案前,将覆在琴上防尘的纱巾掀开,素手轻轻拨弄,为琴定弦。而众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有偶尔一两声琴音回荡。

  过了一会,涟漪似已调好了琴,低垂的榛首抬起,见场间安静,轻笑道:“今日涟漪依旧只弹五首曲子,诸位想听什么曲子,只管说便是,这般安静,涟漪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李常风出四十两金,请涟漪姑娘奏一曲《定河山》!”

  涟漪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常风便迫不及待地出言道,而且似乎想要在涟漪面前露脸似的,还特意站了起来,让自己显得鹤立鸡群。

  无念奇道:“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杨轲低声解释道:“福来阁里的一些当红姑娘们由于听众太多,若是一一满足不仅时间不够,还太过累人。故而他们会让人在厅内竞价点曲,取出价最高的几名客人所点的曲子弹奏。李常风这四十两金子看似极高,但也是多日前的价格罢了,放在今日,必然是点不到曲子的。”

  果不其然,没过数息的时间,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呵,四十两金子就想要点涟漪姑娘的曲子?还真是笑掉大牙,在下时渊,愿出五十两金子,请姑娘奏一曲《花间游》。”

  那李常风似乎与那时渊不太对付,见他嘲讽自己,还叫出了五十两的价钱,不由怒道:“姓时的,你找死不成?”

  然而没有等李常风再出价,场间接连响起了数道叫价的声音。

  “在下刘福,愿出七十两金,听一曲涟漪姑娘的《谪仙曲》。”

  “在下张岱山,愿出七十五两金,求一曲《飞瀑落樱曲》。”

  “在下沅城程贺,特地从二百里外赶来,只为听一曲《西风》,这是九十两金子。”

  ……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这场间的叫价竟是抬高到了一百二十金,就连第二个叫价的时渊也是黑了脸,不过那李常风更为不堪,鹤立鸡群地站在那儿,却叫了个四十两的价格,好不尴尬。所幸没多少人注意他,而他也没脸面再出价争取了,于是铁青着脸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却是无意中见一旁的无念正笑呵呵地望着自己,眼中尽是嘲讽之意,顿时好似活吞了只癞蛤蟆一般,心头恶心得不行,于是“哼”了一声,道:“笑什么笑?你这穷小子,怕是连价都叫不起吧!”

  无念一愣,不知这火怎地就烧到自己身上了,这李常风还真是个小心眼。不过无念又哪是任人拿捏的,于是也出言道:“在下江无念,愿出三百两金子听一曲《繁花曲》!”

  付煌临走前给他留了两万两的银票,也就是一千两金子,方才吃饭用了一百多两,入场金用了八十两,身上此时还带着近八百两金子,自然是挥霍得起的。

  无念此话一处,顿时场上就安静了下来,一如之前涟漪出场时一般,不过与涟漪出场不同的是,四周的人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无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这三百两,太多了还是太少了?”

  无念这话出口,帘后传来“噗嗤”一声轻笑,随即便听到涟漪那绵软的声音道:“江公子这三百两说多就多了太多,说少却又少了太多。”

  无念疑惑地道:“这又是为何?”

  涟漪笑道:“公子今日该是第一次来这福来阁罢?这楼子里的每个雅间都有各自的压轴,舞间观舞,曲间听曲。而奴家这《繁花曲》便是此间的压轴,诸位客人所交的入场金,买的便是这首曲子,所以说公子这三百两多了太多。可是若要算单独点这《繁花曲》的价钱,公子将那八十两的入场金,乘上这场间的人数,便是奴家这曲子的价钱了,公子你说,是不是少了太多?”

  无念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涟漪也没有嘲笑的意思,轻声道:“所以,这位江公子还是换首曲子罢。”

  无念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说出来也不怕姑娘笑话,其实在下从来没有听过琴曲,也不知有何有名的曲目。”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那李常风更是用他那依旧完好的左手指着无念大笑道:“哈哈哈哈,这是哪座山里跑出来的穷小子,怎地就来了这风雅之处惹人笑话,还不赶紧滚出去罢。”

  无念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角,心中一阵厌恶,正想再教训教训他时,只听涟漪道:“李公子此言差矣,家师奏曲之地皆是在山水之间,所奏之曲皆为自然之曲,连那山间鸟兽,一草一木都能与之相和,只要江公子不是从那石头里蹦出来的,自然是能聆听这曲子的。”

  涟漪说完,无念身旁的杨轲便接道:“杨某觉得涟漪姑娘说得甚是在理。反倒是李公子你,平日里仗势欺人品行不端也就算了,还敢在此口出狂言,咄咄逼人,依我看,你却不像是风雅之人,倒像是附庸风雅之人!”

  “你!”李常风指着杨轲道:“杨轲,你真当我奈何不了你了?”

  杨轲不屑地道:“你确实奈何不了我,就连你那姐夫,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我。”

  “你!你!你!”李常风怒急,就要破口大骂,哪知坐在第一排正中的那人却是突然回头,神色不耐,右手并指如剑,直指李常风咽喉,冷冷地道:“滚出去!”

  那人的指尖离李常风的咽喉有数尺的距离,但李常风却觉得自己的喉头好似被剑锋抵住了一般,咽了口唾沫,说道:“好,好,我走,我走,大侠请息怒。”

  说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而他的座位,立马就被一个靠得近的人抢了过去。

  那人逼走了李常风,对着涟漪抱拳道:“乔某擅作主张,还请姑娘恕罪。”

  涟漪微微一笑,说道:“乔行之乔道长嫉恶如仇,涟漪岂会怪罪,却是不知乔道长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乔行之思索了一会,说道:“乔某尚未想好,还是让这位江公子先吧。”

  无念想了想,说道:“我确实不知有什么好的曲子,不如这三百两金子,就请姑娘随意演奏一首罢。”

  涟漪浅笑道:“公子真是随性,不如涟漪便给公子奏一曲《任逍遥》如何?”

  无念琢磨了一会,说道:“《任逍遥》?这曲名听着便觉潇洒不羁,那就这首曲子吧。”

  涟漪见他应允,转而向众人道:“不知还有哪位客人想要点曲的?”

  “杨某也出三百金,请姑娘奏一曲《归雁》。”

  “乔某思索良久,还是昨日那首《兰江月》吧,这价格,从昨日的三百,再提三十两罢。”

  无念见先前逼走李常风的“乔道长”出手竟也如此阔绰,低声问道:“杨兄可知这乔道长的来历?怎么一个道士都这般豪奢?”

  杨轲不作多想,便道:“乔行之,大衍观真传弟子之一,修*衍观八经中的《神意经》《凝心经》《太虚剑经》三经,武功深不可测。他到此间听曲,除了喜好此道之外,应该便是为了我先前说的那奇异的感觉而来。”

  “大衍观的弟子?”无念一愣,没想到这道士的来头那么大,随即又想到了杨轲所说的“奇异的感觉”,更加迫切地想要听上一听那一首《繁花曲》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场间终于无人再叫价点曲了,排在第一的,自然就是乔行之,而无念与杨轲的曲子排在了第二第三,之后就是另外两人的曲子了。

  涟漪看着小厮递上的曲目,微笑道:“既然诸位不再点曲,那么这第一曲,就先是乔道长的《兰江月》了。”

  ……

  无念并不懂琴,在他的理解之中,琴曲无非好听与不好听罢了,只要能对上自己的胃口,那便是好曲子,然而当他听到涟漪所奏的曲子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兰江月》的曲调并不算什么天籁,至少无念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当他闭目细细聆听之时,却发现耳边的的琴音变得愈发缥缈。渐渐地,如同入梦一般,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山林之中!

  他骇得立马睁开了眼睛,四处看去,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在听花阁中,琴音依旧萦绕着,而周围之人却都是闭着双目,好似入定了一般。

  无念心中大呼神奇,立马静下心来,继续闭目感受那一股意境。

  很快,他找到了先前那种似梦似醒的感觉,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正泛舟在一条河流之上。江水涛涛,两岸猿啼,景致非凡,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一种淡淡的愁绪。

  在河流之上泛舟不知多久,他来到了一处四处种着桃树的小村之中。日光和煦,桃花盛开,如同仙境一般,然而他在初始的激动过后,那一丝愁绪又是不知不觉地缠绕了上来。

  ……

  时间似乎过了十年,二十年,无念走过了江海,走过了山林,走过了乡镇,看遍了锦绣河山,看遍了世间繁华景致,每到一处,总有一阵欣喜漫过心头,可是欣喜过后,那一股愁绪却总是萦绕不去。

  直至漂泊了数十年的他,来到了一条熟悉江边。江边有一破败的小村,天上明月高挂,这一回,他心中再没有欣喜,再没有愁绪,有的,只是怀念——记忆之中,一样的江,一样的月,欣欣向荣的村落之中,一男一女两个小童手牵着手来到了江边……

  琴音渐止,无念缓缓从那半梦半醒的状态恢复过来,他细细回想了方才的情景,轻声感慨道:“这‘以琴传念’的绝技,果然是名不虚传。”

  乔行之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一滴眼泪,轻叹道:“弟子尚且如此,若是琴圣亲至,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一曲奏罢,涟漪微微颔首,隔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又是轻声道:“第二曲,《任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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