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几乎想也没想,思幽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知道为何,看着赵雍沉静的面容,她心底反而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赵雍依然不置可否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将思幽的话放在心里。女子忍不住行了一礼,沉声说道:“请恕思幽多嘴,皇上现在身上有伤,况且离宫一事,若是南巡,思幽无话可说,但要是私自离宫,思幽还请皇上三思。”
“哦?”赵雍忽然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思幽,要知道唤作平常,这个女子可很少有主动在自己面前行礼的时候,更别说是这样中规中矩的劝谏了,“如果朕已经三思过了,还是非去不可呢?”
思幽一愣,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赵雍说的没错,他是皇帝,他想要做什么,自己又不能干涉,那么……还说这么多做什么呢。
倒是将夜看了两人一眼,目光里有复杂的情绪,片刻后他才有几分无奈的说道:“皇上素来明智,想必要出宫,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思幽这才醒悟过来,赵雍和秦王斗智斗勇这么多年,绝不会是个会忽然闹脾气的皇帝。
“呵,你倒是聪明,比起你们的圣女,看来神庙里也并不全是些蠢笨之人。”赵雍的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的说道。
“是思幽放肆了,不过……皇上到底为何要出宫?”听见赵雍借机嘲讽自己,思幽自然是恨得牙痒痒,不过她又不好发作,只好翻了一个白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问道。
“我收到了飞鸽传书,泉方似乎在安阳县有了麻烦。”赵雍的目光变得肃然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泉方……”思幽也皱起了眉,一时间也了然起来。如果是其他人,想必赵雍也不会这么关心吧。泉方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自然情分上也非比寻常。
她想了想,心中却有灵光一闪,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泉方似乎之前和刘将军一起离开了王都,还带着一批军队,怎么会出意外?”
“朕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起那几日密探暗中传信给我,朕才觉得不妙。而且这件事情,据说刘辉在十日之前就已经递了折子过来,可是朕并没有看到这份奏折。刘辉的折子,朕实在不敢想究竟是会胆敢私下扣押。”他最后一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只是不曾说透便是了。
思幽脑海之中立刻浮现了一张清俊的面容,对方的嘴角似乎还在上扬,指着漫天星河对自己说,神佛之所以受人尊崇,凌驾众生之上,是因为神佛懂得袖手旁观。
那样儒雅而清俊的男子,说话的声音都像是清泉石上流,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机。
不过,那毕竟不是飘然出尘的隐士,而是当朝权倾天下的秦王啊。思幽有些不太确定,却还是慢慢说道:“皇上的意思,是秦王暗中瞒下了这件事,可是即便如此,这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将夜倒是有所听闻,据说泉方大人乃是韩家的长子。韩家势力虽然不能和沈家与孙家相提并论,但是也算得上是大胤的贵族。泉方公子日后如果能继承族长之位,那么想必对皇上是一大助力吧。”将夜的声音蓦地响起,在冷清的大殿之中分外震人心魂。
思幽隐隐吃了一惊,奇怪,将夜说自己一直都在神庙之中和师父相依为命,从来没有出过神庙,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分明对整个大胤的局势都了如指掌。
许多自己都看不明白的问题,只要他三言两语的点拨,一切便都霍然开朗起来。泉方出身韩家或许不是什么秘闻,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将夜会知道?他竟然还能举出宰辅孙家和后族沈家来,这就不得不让思幽觉得惊讶了。
赵雍不知道将夜的来历,神情倒一直都是淡淡的,只不过听见对方分析的井井有条,倒是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挑眉道:“泉方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么韩家自然不会再对朕鼎力相助。可是朕飞去不可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泉方八岁就进宫做朕的伴读,那是朕的母亲拼死求来的恩典,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陪在朕身边,朕的叔叔目光果然狠辣,如果失去了泉方,就是斩断了朕的手臂。”
思幽的嘴唇动了动,原本想要劝阻的话此刻如鲠在喉,竟然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赵雍目光里的担忧自然不是作假,十年生死之交,他是一个帝王,也不愿意失去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赵雍要是出宫,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赵初阳既然拦下了奏折,那么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赵雍出宫,等到泉方真的出了意外,此事便已经成了定局。
“不知道,宰辅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思幽的目光微微一动,开口说道。
思幽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意赵雍出宫。他毕竟是九五之尊,一旦有什么闪失,整个大胤只怕都会动荡不安。这样一个人,身上要担负的责任太重,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你认为朕可以相信宰辅么?”赵雍的目光清澈如水,一双纯黑的眼眸却闪过几许讥诮,“这几年来朕无声无息的提拔韩家,只怕已经让孙林福心中十分不悦。他几次谏言,朕不应该宠幸内臣而不分轻重缓急,如果知道泉方出了事,孙林福表面上会为朕去打探,但是送回来的消息,又有几分是真的?”
思幽一时间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赵雍身边至少还有孙林福和沈家的支持,可以和赵初阳分庭抗礼,可是没想到,就算是支持赵雍的这些大臣,依然有他们心中自己的算盘,并非是全心全意忠心皇帝。
“你方才在宴会上,想必都看见了吧……秦王发难沈家,孙林福立刻打蛇上棍一起参奏沈长河。孙林福为了自己的孙女,自然恨不得扳倒沈家,可若是没有了沈家的支持,朕的力量就越发薄弱起来。”赵雍咳嗽了两声,脸上闪过一抹恼怒,“他们何曾是效忠朕,不过是蛇鼠一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