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思幽的目光却落在了将夜的手心上，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就像是古籍里记载的，通灵宝珠，可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将夜倒似乎对这个十分了解，不以为意的模样。

　　“哦。”思幽这才点了点头，只是依然不是很理解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愣愣的说道：“可是，为什么通灵宝玉会这么小，这个是碎片么，它为什么会碎掉？”

　　将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当初随着初代圣女的消失，通灵宝玉也跟着不见了。”

　　“我们所谓的师门，其实是当初跟随圣女身边的下人而已。只是圣女所有的秘密，我们的师祖似乎都知道，关于通灵宝玉的消息，才会得以记录下来。”将夜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如果你想回去的话，通灵宝玉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思幽点了点头，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起来，“将夜，我说的那些话，你真的都信么？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大胤，也不是鸡林，也不是大食。适合你们完全不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这种话，你也相信么？”

　　她抬起头，一直以来都沉静而温和的面孔上，第一次浮出了淡淡的怅然。

　　自己对这个世界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不过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他们的根都在这里，可是自己不一样。

　　通灵宝玉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碎裂了，要找到这些碎片，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去？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不会已经须发皆白了？

　　“你难道忘记了，初代圣女也是这么离开的么？虽然在外界的传言里，那位惊才绝艳的圣女，是在九重宝塔之上羽化飞升而去的。但是对我们来说，却一直揣测圣女，可能去了另一个地方。因为当时的皇宫之中，形势其实十分复杂。圣女不可能安然离开皇宫，而所谓的羽化飞升，就更加不过是个笑话了。”将夜认真的解释起来，看着思幽迟疑的神色，缓缓笑了起来。

　　“所以对我来说，你讲的这些，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以置信。”

　　沈思幽点了点头，眼中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意味，“将夜，我一直都很害怕，如果不是你陪着我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忽然崩溃了。”

　　“思幽……觉得待在这里很痛苦么？”将夜看着眼前以手掩面的女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痛苦？”女子看着眼前含着温和笑意的将夜，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是痛苦。”沉默了片刻，思幽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很喜欢这里，将夜，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很多东西都是残忍的。那种残忍，不是随时都会被杀头。而是，平庸的残忍，你知道么？”

　　将夜微微皱起了眉，“平庸的残忍？”

　　“是啊，每一个人都大同小异，都在追求一样的生活。”思幽慢慢说道，“大同小异的人生，大同小异的每个人。你知道我的意思么？我有时候从梦里醒来都会觉得害怕，因为我几乎都能猜出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的。”

　　是这种恐惧吧，让她在来到大胤之后，虽然心心念念着想要回去，可是自己的内心，却偏偏一次又一次不坚定的动摇起来。

　　自己真的有那么想要回去么，回到那个冰冷的水泥森林世界里去？继续成为行尸走肉一般的上班族，将所有的东西都抛下？

　　“如果你不想走的话，就留在这里吧。”将夜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他的嘴角有温和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思幽的头顶，就像是一个大哥哥在安抚自己的妹妹。

　　思幽忍不住抬起了头，然而神色却依然是复杂的，“可以留在这里么？把我的父母，和我所经营了二十年的人生，全都抛下么？”

　　将夜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好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没有父母，所以也不知道……离开父母是什么感情。但是无论是在你的世界，还是在大胤。我们都知道，世上不会有两全其美的事吧。如果你真的很想留下来的话，其实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啊。”

　　思幽点了点头，看着有些笨手笨脚安慰自己的将夜，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将夜，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就像是夏天的冰块，还有冬天的火炉。总是默默地，默默地给别人力量。”

　　将夜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笑着，“可是思幽想要留在这里，真的是因为不甘于平庸么？对我来说，平庸也没有什么坏处啊。在大胤，也有很多平凡的人，日复一日的劳作和努力。虽然未必能够活的痛快随心，但是只要是用自己的双手度过的日子，不都应该是一件很美的事么？”

　　思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话，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如果不是不甘于平庸的想要留在大胤，那么还能是为了什么？

　　就在她出神的刹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脸孔来。那是，赵雍的脸？那个喜欢挑眉的男子，就这样在万籁俱静的夜晚，忽然浮现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我……”思幽的神情罕见的出现了一缕慌乱，原本嘴角还带着盈盈笑意的将夜忽然沉下了脸，然而那不悦的神色转瞬即逝，就像是一簇燃烧便熄灭的烟火。

　　“不想说的话，其实也没关系的啊。”男子的语气淡然，虽然努力装的平和，然而思幽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思幽顿时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连忙说道：“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你这么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好，阿玲也好，还有赵雍……我忽然舍不得这里了，你明白么？”

　　“如果你得到了通灵宝珠，就算选择留下来，思幽……你也不能继续做圣女了。”将夜说道：“你不知道神庙的规矩，圣女是不可以嫁人的。大神官和圣女，都要将自己的一生殉葬给两位神祗。终身都要保持圣洁，神庙只有两位圣女，初代已经死了，但是有不甘寂寞的大神官，一旦被人发现，可是活生生被烧死在了神庙前。”

　　“……我知道。”思幽勉强笑了笑，当初沈贵妃来找茬的时候，自己就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她。只是当时的确是随口说说罢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竟然真的不能婚嫁？

　　“我没有喜欢的人，能不能婚嫁，其实也没什么。可是，我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圣女。如果我的一生，日后也是在神庙里日复一日的老死，那么我为何不会到父母身边去呢？”思幽缓缓说道。

　　“我明白，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的，你别忘记了，神庙里那么多暗道。”将夜难得露出这样爽朗的笑容，似乎是在安慰思幽似的。

　　思幽这一次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将夜的眼睛说道：“谢谢你，将夜。”

　　将夜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是在笑，然而目光却又是清明的，“将通灵宝玉的碎片收起来吧，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至于谢我，我也要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或许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决定离开神庙。”

　　和晚年喜欢四处云游的师父不同，如果没有思幽的存在，将夜或许会一直待在神庙里吧。

　　“好了，先去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赶路呢。”

　　思幽将通灵宝玉的碎片装进自己随身的口袋里，这还是玲儿给她绣的，只是里面一直没装过什么东西。思幽放在身上，其实也是觉得好看罢了，此刻倒真是派上用场了。

　　一直看着思幽慢慢离去的样子，将夜的嘴角才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二楼的长廊上，有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凝视着这一切，然而在思幽转身上楼的时候，又转瞬之间消失不见了。

　　将夜一直慢慢收拾这自己的东西，然而才刚刚弄好，他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将手中的的银针包袱放上去，合上了自己的箱子，这才转过头来，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难道都不困么？”

　　黑夜之中的男子自然便是离，他的脸露出了难得严肃而戒备的神情，一步步走到了将夜的身边。原本笑意温和的男子终于忍不住愣住了，有几分困惑的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离的神色冰冷，丝毫没有了以往的温和与客气，他坐在将夜的对面，声音却低沉，“你刚才和圣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将夜的手微微一抖，手中的木箱子啪嗒一声跌落在桌子上，里面的东西又摔落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接近皇上的？”

　　“在你心中，我和思幽，一直都是心怀鬼胎的么？”离倒是好脾气的继续收拾东西，然而神色也渐渐冷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