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恐怕只有在边境之中安阳县的**了。
“可是有关泉方的事情?”江永森蓦地开口说道,目光之中满是喜色。一直以来,这个人就像是在一枚暗中使用的棋子,原本是眼中钉肉中刺,但是此刻翻云覆雨,没想到从前的眼中钉肉中刺,竟然变成了他们手中的棋,恰好可以用来挟制赵雍。
韩家一直以来都因为韩泉方的缘故,对赵雍始终是死心塌地。只要韩泉方一死,一来犹如斩断了皇帝的手臂,二来也可以让韩家好好考虑,到底该站在谁的身边。因此从安阳县传回来的消息,有关泉方失踪一事,全都被他们划去了。
可是现在……看着赵初阳慢慢凝重下来的神情,他顿时有些忍不住了,“怎么了殿下,可是有什么差池?”
赵初阳翻阅着手中的奏折,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奏折丢给了江永森,沉声说道:“你自己看看究竟是什么,到时候自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江永森连忙伸手接住了,然而才翻阅了几张,自己一张脸也变得顿时苍白起来。一直到看完了那奏章上写的东西,江永森这才肩头颤动的说道:“这……这是,殿下,此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那奏折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是最后落笔之人竟然是泉方。从安阳传回来的军情,一直都是泉方消失不见,而他们迟迟无法攻克炎罗城。大周百年来没有**,而秦王按压下军情,就是闻到了在这场政治变革之中的剧烈动荡气息,所以才会用铁血手段将此事镇压下来。
然而没想到,那个消失了许久的监军,此刻竟然写了一封十万火急的军情给送了回来。只是恐怕在千里之外的人没有想到,原本是想上呈给赵雍的奏章,此刻却已经全都送到了秦王手中。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是假的……恐怕会引起帝国动荡啊。”然而此刻却再也顾不得韩泉方了,江永森整个人脸色都变得苍白,跪下来说道:“要知道刘先武刘将军可是镇国将军,两朝元老,从先帝时候起就已经南征北战了。这消息来的莫名,而且还是那个已经消失的泉方所发,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我倒什么都还没做呢,你如今倒是劝我三思后行了。”赵初阳站起了身,慢慢踱步走到了并没有关闭的轩窗之策。外头有一株松柏开得正好,皇宫之中多半都喜欢种植一些富贵堂皇的东西,但松柏,却是他也喜欢的东西。
一年四季,从来都没有凋零的时候。虽然不曾开花结果,但是比起当年桃花灼灼开枝头,日后花期一过又变得晚景凄凉。既然早知道会如此,那么一开始的时候,倒真的不如什么都没有,葱葱郁郁,也能过着一生。
此刻风寒雨冷,谁都知道秦王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打扰。因此那些伺候的宫人早已经一个个全都走散了,然而与此同时,站在轩窗之下的男子,却忽然露出了落寞的神色,微微皱着眉头。
“殿下……”听见秦王那一句嗤笑,江永森只觉得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片刻后又喊了一声。
倒是秦王转过身,伸手将对方搀扶了起来。江永森的脸色苍白如纸,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然而和秦王并肩站立在一起,他还是有些捉摸不透自己主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轩窗虽然开着,但是从里面眺望过去,此刻寒冬凌冽,就算是在御书房外面,终究也是不复春日之中白话绽放真奇斗艳的模样了。
只有一棵高大的松树迎风而立,看上去郁郁苍苍,像是个身穿盔甲的勇士似的。
“你看见了么?”秦王忽然开口说道,声音低沉。
江永森小心翼翼觑了对方一眼,连忙低头说道:“微臣愚钝,不知道殿下心中所想。”
“你看那松柏,长得这样好,偏偏还有那些繁花入眼,总是让人看不清楚。究竟百花园里,到底是牡丹花长得好还是芍药花长得好,但其实这些花,全都由枯萎的时候,但只有那棵松柏,才能一直开下去。但是,除了松柏之外呢,是谁在掌控这个御花园?”秦王像是个先生似的,淳淳教导。
江永森当然不蠢,目光一怔,这才说道:“御花园是给皇室观赏把玩的,这里的一切,自然都是给皇室所用,也自然是皇族说了算。”
赵初阳的嘴角有淡淡笑意,然而那目光却说不出的冷冽,就像是含着一把锋利的刀似的,“说的不错,百花盛放,其实就像是文武百官一样。而皇帝就是御花园之中的管事者,什么东西是他想看见的,什么事他不想看见的,他都要慢慢处理掉。”
“但是……现在我和自己的侄子,都想要成为修理这个御花园的人。”赵初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个孩子,从前刚刚登基的时候,还是我和宰辅亲自教导他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自己该做的,什么事不该做的,就连学东西,都学的特别快。也正因为如此,我原本不过是打算走个过场而已,没想到教了他几个月,竟然变成倾囊相授了。”
“殿下,皇上或许是聪颖。但是处事犹疑不决,现在的宰辅孙林福慢慢把持朝政,沈家的贵妃已经被贬谪,武庄妃日后必然是会宠冠后宫。要是武庄妃日后诞育下了皇子,那么只怕日后更加难以压制。天下到时候必然落入外戚手中,而宰辅虽然能力卓群,但是日后恐怕难免让外戚专权。”因为孙林福毕竟是当今宰相,而且也是从前的老臣,因此江永森竟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言语之间,却已经透露出了自己的担忧,“唯有殿下才有这样的能力和胆魄。一举平定外戚专权的后患,否则到时候不知道如何收拾!”
“呵,这都是后话,此刻暂且不论。但是你看,无论我和自己的侄子到底是会成为最后的胜者,但是终究还是两个花匠之间的争执。但是……你看那棵树,那颗松柏虽然长得郁郁葱葱,可是有一天这棵树竟然想要从御花园之中长出来,想要取代原本的主人来管制这片花园,这才是让人最难以忍受的事情!”秦王微微皱眉,声音里有难以言说的肃杀之气。
“是,微臣知道了。”闻弦歌而知雅意,江永森连忙沉声说道:“那么微臣现在……就将这封奏折送到骊山行宫去,如何?”
“不必了,既然皇上已经生病了,那么……你现在去召开朝议,不要惊动旁人,更不要让军队的人知道,去请孙林福和兵部尚书来。”男子摆了摆手,忽然开口说道。
“请孙林福过来么?”江永森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知道孙林福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和赵初阳针锋相对。这两个人,孙林福已经将自己的孙女送进了后宫,显然是在向天下人都宣告说自己对小皇帝的效忠之情。然而秦王把持朝政,这么多久以来一直都受到孙林福的攻讦。
这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硬。甚至现在秦王已经代替了皇帝摄政,也因为孙林福的关系,一直都束手束脚。
“你还不明白么?”看着江永森迟疑地神情,赵初阳忽然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已经是举国讨伐了。刘先武是两朝重臣,如果真的用如此卑劣的手法控制了监军,那就是谋逆大罪。要是他真的成功了,此事日后必定会牵扯到我头上来。”
他想起很久之前,在朝廷之上意气蓬勃的那个少年将军,真是可笑……就连自己都差点被骗过去了,甚至还大言不惭教训着自己的侄子。
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原本什么都不会,一脸懵懂的侄子,现在倒是越来越有了自己的主见。如果不是他坚持派出森爵,那么刘辉在安阳县,究竟还会做些什么?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低估了那个孩子。只可惜,终究是太迟了。
已经坐在了王位之上的人不可能再退下来,而已经表达出对王位有觊觎之心的王爷,也不可能还有回归田园,过上富贵生活的机会了。
“是,微臣这就去。”男子连忙低声说道,立刻退了出去。
“呵,刘先武……”赵初阳看着那一株高大挺拔的松柏树,微微眯起了目光,过了好一会儿,男子才猛地笑了起来,“真是愚蠢、愚蠢啊!”
王位就是王位,只会在赵家的血脉之中传承。帝王的血脉从开国帝后开始,就从来没有断绝过,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易主。
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要和自己的侄子斗个你死我活,但是无论如何,王座之上就算是洒落了鲜血,也绝对不可能会让别人走到自己的王座之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