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此刻喊出这两个字,泉方都隐隐带着几分迟疑的神色。
“许久不见了,韩大人。”男子的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过了片刻后这才说道:“韩大人现在可还有行走的能力?”
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就说是一群老弱病残其实都不算过分,如果泉方曾经受到过什么伤,只怕是更加不妙了。
“那倒没有,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似乎看出了思幽心中在想什么,泉方连忙说道,“这群人想要利用我做证人,素来人人都知道我效忠陛下。如果有我出面作证,那么此事就会无人起疑,而可以完全推给秦王。”
“刘先武不愧是两朝元老,老谋深算到这个地位,真是连朕都觉得叹为观止。只不过日后刘先武死了之后,想起先帝,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羞愧难当。”赵雍罕见露出这样讥诮的神色,轻轻说道。
“此人狼子野心,如何可能会顾及先帝颜面。陛下,此地的确十分危险,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顿了顿,泉方这才说道:“不知道此行,陛下可有带大军前来?”
“朕是微服出来的,秦王扣下了所有和你有关的奏折,朕心急如焚,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是好,所以干脆借着宫中一场变乱做由头,自己私自出了宫。既然如此,自然是不可能带着大军前来。倒是有离一直随身跟在我身边,只不过现在离也已经去了安阳县,现在可用之人,竟然也就只有你眼前这三个人了。”赵雍似笑非笑哦地说道。
此情此景委实是万分艰险,然而赵雍说话的时候,似乎觉得一切都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根本就不值得提起似的。思幽倒是已经习惯了,他们似乎很少遇见那种真正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自从离开帝都皇宫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似乎是失控的。
然而泉方却大吃了一惊,皇帝来到此地就已经让他觉得万分诧异了。他原本以为既然皇帝敢只身犯险,想必就在不远处,一定会有大军兵临城下,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赵雍竟然什么人都没带,为了自己的一己安危而离开了帝都。
泉方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陡然单膝跪了下来,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皇上对微臣之情意,就算是粉身碎骨臣也难以报答。但是此地着实凶险,若是皇上并没有带兵马来,那么卑职斗胆,只好请求皇上立刻离开此地,否则到时候恐怕有始料未及之险。”
“刘辉反意已决,断然不会接受劝降,而且也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此事祸水东流引向秦王。若是知道皇上就在这里,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就算是军营之中有反对的声音,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也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男子恳切说道。
“圣驾为重,微臣愿意留下来阻拦敌人,还请皇上一定先行离去。”泉方深深跪倒在地,沉声说道。
思幽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也有些湿润起来。君以国士待我,我以性命报之。她心里猛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只觉得万分感慨。
然而赵雍已经微微笑了起来,伸手将单膝跪在地上的泉方扶了起来,片刻后才说道:“朕明白你一片忠心,但是如果此刻抛下你,那么朕又为何要千里迢迢离开帝都?泉方,我们两个人的情分非比寻常。”
“母妃临死的时候,身边也只有你我二人。她曾经对你说过,要将我托付给你。而且我也曾经字啊母妃面前起誓,一定会将你当做自己的亲兄弟看待。”赵雍的声音低沉,但是一言一语,都带着几分感慨情深。
当年他们在桐华宫里,只觉得每一天的日子都漫长的叫人心慌。赵雍那个时候甚至还想,为何父皇一定要寻求长生不死的秘方。日子这样难熬,每一天都让人觉得昏昏欲睡,然而睡过去又醒过来,一切还是和昨日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人生,为何父皇却还想永恒的过下去?
那个时候,唯独泉方肯不离不弃的陪在自己的身边,带一些宫外的书进来给自己解闷。这个从一开始阴差阳错指给自己的伴读,到了后来,却已经成了为他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此刻看着对方的脸上还滚落眼泪,赵雍双手微微用力,将对方扶了起来,朗声说道:“这是做什么,这么多年,我倒是很久没有见过你哭了,现在你已经平安了,应该笑才是。”
看着那张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面孔,在这一刻,泉方是当真有些诧异起来。似乎改变的,不仅仅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圣女,而是素来笑呵呵的皇帝,此刻就像是这么多年来皇帝一直戴着的盔甲,此刻却忽然敲破了一样。
有一丝裂纹从对方的脸上蔓延开来,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那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君,看上去和一直都冷冰冰的秦王截然相反。然而其实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秦王不喜言笑,是因为他独揽大权,他必须要在群臣面前竖立自己的微信。而面无表情,才最能让所有大臣心中敬畏有加。
然而自己伺候的皇帝,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坐在帝座上的君主显得笨拙而孩子气,就连和秦王作对也是明目张胆的。群臣只觉得这少年的君主似乎还没有完全成熟起来,然而对于秦王来说,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侄子力量薄弱,完全不足够和自己抗衡。
但是,这张无论什么时候都笑吟吟的面孔,和秦王冷冽的模样,说起来又有什么差别呢?都不过是一张面具罢了,而且显然这张面具待得太久,他们都已经忘记了,在面具背后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然而就在方才赵雍笑着对泉方说话的时候,素来聪敏的臣子显然是察觉出了什么。这张面具,究竟是被什么力量给击破了?
“微臣……”泉方愣了愣,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虽然觉得感动,但是思幽只觉得自己现在可不是沉溺于这样的情怀之中。现在既然都已经找到了泉方,那么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出去的办法。
外面现在恐怕因为火灾的缘故彻底乱成了一团粥,但是无论再怎么混乱,说到底终究还是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安。
这场火谁也不知道究竟还能烧多久,最重要的是,在军帐后面的那个人,虽然迟迟没有动作。目光恐怕也一直凝聚在山脚下的阎罗城里,但是刘辉只要稍微想一想,恐怕就会对今晚军帐之中频繁期货这件事觉得古怪了吧。
照理说已经撤走了一般的人,火把蜡烛也随之熄灭了不少,不可能会发生如此频繁的走水。只不过意外时有发生,第一次或许刘辉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方才为了试探关押泉方的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又将这附近的帐篷给烧掉了。
除非刘辉当真是被那些金子和赵雍的性命占据了全部的心神,否则到时候只要稍微想一想,恐怕就能猜的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蹊跷。
“我们必须要乘着刘辉放映宫来之前,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到时候他封锁了军营,就真的是插翅难飞了。这地方两面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去。而最后则是悬崖峭壁深不可测,我不认为我们掉下去之后还能留得住全尸。”思幽猛的开口说道。
她虽然也不想打破现在这样平静的气氛,但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没有功夫再叙旧了。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被自己的情绪所控制,但是此刻泉方也已经恢复了镇定,对着赵雍轻轻点了点头,“圣女说的没错,耽误之急是立刻出去。这里的地势,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但如果真像是圣女所说,那么我们要想离开突围,显然只有走正门。”
“但是这个军营的正门,也是有很多人把守的,就凭我们几个人想要硬冲出去,不也是自找死路么?”岳星原本一直沉默着不敢说话,现在这里的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圣女,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人,看样子身份地位也不低,实在是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
不过一听说要突围,到底还是和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就算在怎么身份卑微,也只得开口说到了。
而且和赵雍还有思幽几日相处下来,其实若昀也知道他们两个人其实都是好人,不会因为自己胡乱插话就怪罪自己。
思幽的嘴角露出了淡淡一抹笑意,其实岳星总说自己笨,而且贪生怕死。但是实际说起来,岳星也有一种奇异的直觉。或许就像是动物都有贪生的本能一样,而对岳星来说,他的本能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些问题虽然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解决,但是确实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要是硬闯出去,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么?”思幽的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过了许久后才说道,“既然可以蒙混进来,那么为什么不能够蒙混着出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