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音乐缓缓起舞的孟晓并不知道,她身体原来的主人,也是善舞的。当年,就是因为一曲《霓裳》,才被太后姜玉容一眼相中,将她作为最器重的心腹,派到贺清风身边当细作。而贺清风,也是因为孟晓的舞姿,被她深深吸引。贺清风至今还记得,那个在水榭歌台上宛若神妃仙子般的倩影,那样轻盈,那样柔美,就像是雪山之上翩然而至的仙女,迷失在了人间。
《霓裳》这个舞蹈,没几个人能够学会,因为难度太大了。第一,要求舞者的身材样貌必须绝佳,秉国色天香之姿而不能妖媚;第二,要求舞者身体柔韧性极好,第三,要求舞者有很高的悟性,三者缺一不可。当年在姜玉容的别宫里。养了不少女孩子,可是学会《霓裳》之舞的,只有孟晓一个。其他的女孩子当然也想学,想和孟晓一样,穿着彩霞一样艳丽而飘逸的服装,就像超凡脱俗的仙子,在万人瞩目之下翩然起舞。
可是,她们都不如孟晓有悟性。她们中间,容貌身材比孟晓出色者有之,身体柔韧性比孟晓出色者有之,至于天资聪慧的人,那更是数不胜数,要不然,怎么会被太后选中呢?可她们唯独缺少了孟晓的踏实,所以,她们最终都学了个半吊子,无法成为舞动霓裳羽衣起舞的那个仙子。只有孟晓,凭着一股韧劲儿,学会了这支难度很高的舞蹈,当年在太后的寿宴上一出场便艳惊四座,以至于皇帝贺龙吟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太后的预防措施做得很好,从此,再也没有允许孟晓露过面,直至送至潞州。贺龙吟即使惆怅牵挂,也终究无济于事。而宫里有的人说,皇上之所以宠爱何妃,是因为她长得与孟晓有几分相像。
贺清风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这舞台上轻纱遮面的女子,究竟是醉春楼的红莲姑娘,还是孟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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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之所以来到这种场合,只是因为心里苦闷。失去了头生子,孟晓又不知去向,加上枯鹰涧训练军队的事情不太顺利,无奈之下,贺清风每日借酒浇愁。可是被谨太妃和叶婉柔知道了,又整日唠叨,贺清风简直受不了她们婆媳两人没完没了的劝导,加上孙子曦又去了青屏山游玩,满腔愁绪,竟然找不到一个知己可以倾诉,一气之下,贺清风干脆躲了出来,住在别院。这处别院,是当年先皇到潞州巡查的时候特意建造的。
叶婉柔慌了神,多次派人去请,可是连贺清风的面都没见着。
叶婉柔只得去向婆母哭诉,可谨太妃很不以为然。
“柔儿,这男人么,遇到这些事情,有些情绪是在所难免的。他想要出去住一阵子,那就随他去好了。”谨太妃这样安慰儿媳妇。
可是叶婉柔显然很沉不住气:“母亲,那王爷要是万一再也不回来怎么办啊?”
“不会的。”谨太妃胸有成竹,“他的根在这里,不可能不回来。”谨太妃拉起叶婉柔的手,“柔儿,你记住,你一定要守好这个家,只要这个家还在,那么,风儿就不会走远。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再有,就是管好这个家。孟丫头的孩子没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叶婉柔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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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渐渐安静下来,因为他们都被孟晓的舞姿吸引住了。
孟晓跳着这支熟悉的舞蹈,不禁想起了自己来到金枫国之前的那个傍晚,想起了那座城市的水上餐厅,想起了贺先生,想起了孤苦伶仃的母亲。
也许,真的是造化弄人吧。否则,这里的贺清风,怎么会和前世的贺先生长得一模一样;而自己叫做孟晓,贺清风侍妾,居然也叫做孟晓、这也太巧合了吧。
孟晓不知道贺清风就坐在贵宾席上,就像前世里,贺先生坐在月神夜总会的贵宾席上一样。而且,她做梦也没想到,贺清风会来这种地方,哪怕不关风月,只是为了排遣心中的愁苦。
孟晓只是出于冲动的好心,才不顾自己的身体也很虚弱,要替红莲姑娘出头。红莲姑娘也真是太可怜了,作为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能红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她有杜十娘那样的心计,再比杜十娘多一点点冷静与挑剔,那么,也许她最终的归宿,会是幸福的。可是,她偏偏心太急了,居然不知和哪个人有了肌肤之亲,有了身孕。这叫眼睛里只有钱的老鸨怎么可能容下她?听醉春楼的下人们闲聊时,孟晓知道了紫嫣的事情,再联想到红莲,更加感慨世事无常。比如说自己,为什么会来到金枫国,为什么会认识一个与贺先生长得一模一样的贺清风,为什么自己会成为贺清风那个倒霉的侍妾,成为那个不走运的细作。
音乐声骤然急促起来。孟晓赶忙停止了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地跳舞,这曲《霓裳》,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练习了,未免生疏,可好在这支舞蹈会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万一哪个地方跳错了,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刚才从余妈妈惊讶万分的神情中,孟晓知道了,这支舞蹈,在这金枫国,会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孟晓随着激烈的音乐开始旋转。这是《霓裳》的高潮部分,也是难度最大的部分,以前,一个与孟晓一起在月神夜总会跳舞的女孩子,也是这支舞蹈的领舞之一,孟晓与她,是A角和B角的关系。那个女孩子心高气傲,长得也比孟晓漂亮,对于孟晓作为A角十分不服气,经常刻苦练习,以期能压倒孟晓,成为真正的领舞者。可是,也许是她太急功近利了,在一次排练的时候,就是在练习这个快速旋转的动作时,她毫无征兆地摔倒在排练厅那光滑的地板上,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因为,她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当时医生说,即使她痊愈了,也不可能再上舞台。孟晓至今还记得,那个心比天高的女孩子,在病床上哭得一塌糊涂。
不过,孟晓非常有自信,自己不会发生那种情况,因为她知道,那个女孩儿之所以突然摔倒,是因为她的基本功不是很扎实。那个女孩儿太想凭着舞技出人头地了,在学校的时候,练习基本功就没有下足功夫,毕业后,只顾着学习新奇的舞蹈,以吸引那些大富大贵的客人的目光,更加忽略了基本功的练习。可是孟晓不一样,每天,她都要严格按照学校老师教的,苦练基本功。而且,孟晓没有什么功利心,只不过是将跳舞看作是一项工作罢了,就和人家扫马路卖盒饭当收银员没什么区别。因此,平心静气的孟晓,反而不容易出差错。
略一走神之间,一百零八个旋转已经接近了尾声。孟晓逐渐减缓了旋转的速度,将挽着七彩轻纱的双臂缓缓伸向天空,头微微扬起,一边慢慢旋转,一边跪在地上,将腰肢向后弯去,同时双臂将七彩轻纱展开来,铺在地上。顿时,舞台上出现了一朵艳丽的牡丹。
客人们发出了赞叹的惊呼声,同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贺清风的眉头皱得愈来愈紧。
因为他强烈地感觉到了孟晓的存在。或者更确切地说,舞台上这个翩翩起舞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红莲姑娘,而是他的晓儿。他几乎失控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余妈妈何等精明,虽然她并不认识东盛王,可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坐在贵宾席上的、穿着朴素却气宇轩昂的男子,不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这么说来,她的计划也许能够成功了。
在这一瞬间,余妈妈想好了,赶快叫红莲堕胎,然后抓住这个非富即贵的男子,将红莲嫁出去,当然了,为妻还是为妾,她就管不着了。这样,不仅能遮挡红莲已经怀孕的丑事,而且,还能卖个好价钱。
余妈妈阅人无数,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略略一猜,就知道红莲肚里孩子的爹,不是什么有出息的角色,要不然,干嘛不光明正大为红莲赎身,而是躲在女人后面做缩头乌龟呢?
打定了主意,余妈妈满脸堆笑,走向贺清风:“这位大爷,这支《霓裳》,是今天红莲姑娘庆生的最后一个舞蹈了,若是您想与红莲姑娘单独品茶,那就请稍安勿躁,等到舞会结束了,我自会替您安排。”
余妈妈说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今天的红莲,哪里能见客人?到时候,这位客人真的想与红莲单独品茶,那可怎么办?
余妈妈当然不会犯这样严重的错误,可是,她有的是办法。先把这位客人的心留在这里,到时候,借口说红莲姑娘跳舞劳累,今天不见客,等过两天,红莲姑娘脸上的手指印消失了,孩子也打掉了,自然可以见客。当然,这第一次单独见面,仅限于品茶弹琴听曲儿,不得有进一步的接触。因为红莲姑娘堕胎之后,身体还不会马上恢复的。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红莲身体复原,再邀请这位贵客来,她亲自安排,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至于红莲已经不是处子,万一洞房花烛夜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于资深**余妈妈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她自有妙方传授给红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