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替王府平息了一场即将到来的灾祸,谨太妃对孟晓越发信任,多次将孟晓叫去静思斋,关起门来,两个人说悄悄话,而且一说就是很长时间。
这个现象令周绮纹非常不安。她怀疑,谨太妃也和王爷一样,被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给迷惑了。她在畅风园自己的卧室里踱来踱去,越想越气,脚步也越来越急促。
“姑娘,该喝药了。”一个十五六岁、穿着葱绿夹袄的侍女端着一个漆盘走进屋子,将漆盘上面冒着热气的碗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姑娘,不冷不烫,刚刚好,姑娘快喝吧。”
侍女端起碗,走到了心烦气躁的周绮纹身旁。
周绮纹此时看什么都不顺眼,一抬手,将侍女手中的药碗“哐啷”一声打翻在地。顿时,浅褐色的药汤洒了一地。
侍女的双眼充满了不解和委屈,但她知道自己的主子,脾气好的时候,甚至允许下人们和她开玩笑,脾气不好的时候,就算是拿她当女皇恭恭敬敬,她也会发无名邪火。
侍女不敢吭声,默默地收拾了碎瓷片,低着头打算出去。
可是,周绮纹叫住了她:“青荷,你先不要走。”
青荷只得一手端着簸箕、一手拿着笤帚,低头站住。
周绮纹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瞬间,已经是一脸的和颜悦色:“青荷啊,我问你,我天天喝着这个苦药汤,究竟有什么用?”
青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又在捉摸什么,但是也不敢不吭声,只得回答:“怎么会没有用呢?冯大夫可是京城来的名医,很多人都说他妙手回春呢。”
周绮纹惨然一笑:“可是,就算是妙手回春又有什么用?王爷半个月才来我这里一次,我想要生个孩子,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啊!”
青荷忽然又觉得周绮纹太可怜了。她一直都想给王爷生个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只比王妃晚进门半年,可人家王妃好歹还怀上过,她呢,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是比死还痛苦啊。
于是青荷柔声劝道:“姑娘不用心急,只要调养好了身子,说不定王爷只来一回,就能成了呢。”
周绮纹忽然之间仿佛非常疲惫,挥了挥手:“算了,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青荷只得转身走了。
周绮纹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念叨着:“对啦,不是这个丫头提醒,我几乎忘了冯大夫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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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夫一面给周绮纹号着脉,一面说:“纹姑娘最近是不是容易烦躁口渴啊?”
周绮纹毫不隐晦地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天总是容易出虚汗,也容易口渴,尤其是晚上,总要起来三四回喝些凉水才舒服。”
冯大夫微微皱起了眉头:“纹姑娘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前一阵子,您的脉象没有这么急躁啊。上一次给姑娘号过脉之后,我还在想,照这个情况,只需再吃些调理的药,您的身体就可以完全恢复了。可是现在您的这个脉象……”很不乐观地摇摇头,“恐怕……”
“恐怕什么?”周绮纹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要吃了冯大夫。
冯大夫偏过头去,轻声道:“姑娘的脉象,越发的不稳了。”
周绮纹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冯大夫,你刚才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说‘恐怕’什么呀?不要说半句留半句,我最恨别人说话说一半了。”
冯大夫勉强笑道:“我还是不说了。”
周绮纹坚持道:“不行,你一定要说。要是不说,你今天就别想出我这个门!”
冯大夫无奈道:“好吧,我告诉姑娘就是。只是,姑娘听了之后,一定要明白我的意思,不要心生浮躁。”
“你别啰嗦了,快说吧!”周绮纹简直急死了。
“纹姑娘,我刚才说,前一阵子,你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有力,看样子,你的身体正在慢慢好起来。可是我没想到,今天你的脉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乱,而且起伏不定。恐怕,前面的调养,是前功尽弃了。”
“啊——”周绮纹忍不住叫了起来,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顷刻间全部褪去。
冯大夫叹息道:“医者父母心。我也希望,纹姑娘能尽快好起来,为王府延续子嗣,可是,吃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需要纹姑娘配合我的治疗,将心境放平和,这样,才能有一个好的环境诞育孩子。可是,纹姑娘脉象紊乱,起伏不定,这就说明,您一定是遇到了非常想不开的事情。俗话收得好,心病难医。总是我有回天之力,可这心病,还需要姑娘自己解开。然后,我的药才会管用啊!”
周绮纹仿佛失了魂儿一般,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以至于冯大夫背起药箱要走,她都没有去理会。知道冯大夫挑开了门帘,她才恍如从梦中惊醒,失声叫道:“冯大夫请留步!”
冯大夫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纹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周绮纹的一双手用力地搅着一方丝帕,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艰难开口道:“冯大夫,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这个忙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冯大夫只好将药箱又放在了桌子上:“到底什么事啊?请纹姑娘明示。”
“我知道,冯大夫医术高明,而且,曾经对毒药很有些研究。”周绮纹的脸色在慢慢恢复正常,“所以,我想跟冯大夫买一点点能够使人神志不清的药。”
冯大夫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纹姑娘想要做什么?”
周绮纹已经像往常一样气定神闲了:“冯大夫不要惊讶。我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可是,这种药,会让人变得如同痴傻一般的。”
周绮纹脸上露出了残忍的表情:“我就是要她变得如同痴傻。”
冯大夫敏感地问道:“她是谁?”
其实,冯大夫也不知道是“她”,还是“他”。
周绮纹醒悟过来:“这你就别管了。我知道,你有那种药,我不多要,只要一小瓶即可。冯大夫不会这么小气,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冯大夫坚定地摇着头:“请原谅,纹姑娘。我还真的不能给您这个面子。那种药,我的确是有的,但是,我从来不随便使用,而且,也从未给过任何人。”
周绮纹笑了,笑得冯大夫有些毛骨悚然:“如果冯大夫不想给我这个面子,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替冯大夫继续守口如瓶了。”
冯大夫不由得退后两步,抓住椅背,让自己站稳:“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此时的周绮纹,反倒是愈来愈平静了。她笃定地坐在椅子上,很有闲情逸致地看着冯大夫,“我突然想起来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冯大夫登时面如土色,几乎要给周绮纹跪下:“纹姑娘……不,你不要提那件事情!那不是我的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周绮纹轻轻掸了掸裙边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误会?那这一准是个天大的误会了,误会得都死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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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冯大夫喜欢上了王府的一个侍女,向谨太妃恳求,将那个侍女嫁给他。可那个侍女很讨厌他,死活都不嫁,还说,如果王府逼嫁的话,她就跳井。谨太妃没办法,只得对冯大夫说,另选一个好的给他。
两年之前的冯大夫年轻气盛,遭到拒绝几乎想自杀。他倒不是有多么喜欢那个侍女,只是咽不下被人瞧不上的那口气。
于是,年轻的冯大夫找了个机会,将那个侍女诱骗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将那个可怜的女孩子活活掐死,然后抛尸井内。
恰巧,这一幕被周绮纹看见了。
那天,正好王妃过生日,所有的人都去给王妃庆生,这也是冯大夫选择了这一天下手的原因之一。周绮纹本来精心准备了礼物,而且价值不菲,可是王妃看了之后,竟然淡淡地说了一句:“颜色不太鲜亮呢。”就叫侍女放在了一边,弄得周绮纹很没面子。其实,她是抱着一颗诚心去给王妃庆生的,因为她觉得王妃人很好,不摆正室夫人的架子,对人总是和颜悦色。可能,王妃只是无心之语,也可能,是她收到的礼物太多不稀罕了,总之,对于周绮纹的一片诚心,她竟然没能瞧得上眼。
周绮纹心里烦闷,借故提前离席,想出来透透气,可是阴差阳错,就走到了冯大夫将那个侍女骗来的地方,而且亲眼目睹了冯大夫杀人抛尸的全过程。
当时周绮纹并不想声张,好容易让自己回过神来,打算悄悄离开。可是,由于心慌,竟然绊倒了,被冯大夫听见。
冯大夫杀了人,其实心里也怕得要死,而且刚刚把尸体扔到井里,他就后悔了。此刻又被人撞见,自己先虚了心,一叠声地恳求周绮纹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