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蓝死了,郑欣韵可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就没有人能够把自己所做的一切告诉别人了,尤其是告诉贺清风与谨太妃。
当然,采烟作为她的心腹侍女,对她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不过郑欣韵并不担心这一点,她有足够的把握,采烟不会将这些说出去。她信任采烟,就像采烟依赖她一样,永远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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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贺清风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径直来到畅风园,看望了这里所有的侍妾,并给她们每个人赏了一件首饰,说是补偿她们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惊吓。因为这一阵子家里的事情太多了,闹得鸡飞狗跳的,还闹出了两条人命——黎雨萍不算,因为她本来就是罪有应得——而且为了这些事情,他冷落了她们很长时间,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铃儿死于景蓝之手,而景蓝,也畏罪自杀了。
侍妾们长吁了一口气,她们终于可以重新得到贺清风的关注了。可是郑欣韵更加慌乱,她不知道贺清风是聪明过头了,还是想早早了结这些事情,或者说,他对于死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妾和一个小小的侍女根本就不在乎,更或者,他认为向景蓝这个细作早就应该死掉,总之,一向英明的东盛王竟然在没有彻底查清这两条人命的情况下,就草草地宣布,景蓝是畏罪自杀,这太不符合贺清风一向的作风了。
不错,景蓝和铃儿,都是这座王府里无足轻重的人,可是东盛王府的传统是,下人的命也是命,不管这个下人身份有多么卑微,甚至可以受到主子们和其他稍有脸面的下人们的责骂,但是,只要出了人命,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贺清风和谨太妃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而不是像这一次,什么都没去查,就草草结案了。
郑欣韵心怀鬼胎,面对贺清风的道歉和抚慰,强颜欢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而且,贺清风越是和颜悦色若无其事,她就越是慌张不已。
贺清风拿出了给她的首饰,那是一枝金丝攒成的、镶嵌着一颗枣子大小的翡翠的凤钗,十分贵重。
贺清风微微笑着:“韵儿,这几天来,家里出了很多事,本王忙得什么也顾不上,都没来看看你,你不会怪本王吧?”
郑欣韵连忙摇头:“不不不!妾身怎敢责怪王爷?王爷以大事为重是应该的。”
贺清风说:“嗯,还是韵儿懂事,不像有的人啊,只是一味地埋怨本王。”又很自然地将那枝凤钗轻轻插进了郑欣韵的发髻里面,“本王就知道,韵儿不会埋怨的,所以,本王赏给你最好的东西。来,照照镜子看,喜欢吗?”
郑欣韵不知道贺清风这算是什么意思,难道对自己连一点点怀疑都没有吗?据她得到的可靠消息,景蓝在牢房中,的的确确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难道,贺清风充耳不闻?还是太相信自己了,认为景蓝纯粹是在拉自己垫背?
所有这些疑问,郑欣韵根本不敢开口向贺清风证实,而只能在心里猜测。由于猜测而显露出的心神不宁,被贺清风尽收眼底。
贺清风温柔地看着郑欣韵:“韵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身体不舒服吗?”
郑欣韵急忙摇头:“没……没有……可能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
贺清风立刻沉下了脸,吩咐道:“来人!”
采烟在外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忐忑不安地向佛祖祈祷,祈祷郑欣韵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给贺清风逮着了。刚开始,贺清风并没有任何怀疑郑欣韵的意思,采烟松了口气,可没多长时间,就听见贺清风很不高兴地吩咐“来人”,心里一惊,又想着赶紧进去伺候,慌乱之中,竟然踢到了一个小杌子。
贺清风对着郑欣韵皱起了眉头:“你这里的人太不懂规矩了,怎么弄出来这么大的声音?”
郑欣韵急忙走到外间,呵斥了采烟一句:“你在干什么?都惊扰了王爷。”
采烟委屈地扶起那个小杌子:“不小心踢翻了这个小杌子。”
郑欣韵说:“赶紧进来伺候,王爷有吩咐呢。”
采烟顾不上脚趾头痛——刚才踢到小杌子的时候,一定是伤到脚趾了——赶紧跑进里间。
“回王爷的话,奴婢来了。”采烟低眉顺眼,低声说道。
贺清风很不高兴地看着她:“你是韵儿的侍女吗?”
采烟依旧低着头:“回王爷的话,是的。”
“你是怎么服侍韵姑娘的?居然韵姑娘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一定是你这奴婢没有小心伺候。还有啊,刚才你在干什么,居然弄得这里惊天动地的。”
采烟急忙跪下:“回王爷的话,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刚才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杌子。”
贺清风黑着脸说:“你这奴婢,毛手毛脚的,吓到了韵姑娘怎么办?”转头对郑欣韵说,“韵儿,你这里的侍女不行啊,本王打算从太妃那里要两个手脚利索的来服侍你,你的这个侍女,做事粗粗拉拉的,难免服侍不周,就让她到洗衣房去做粗活吧。”
郑欣韵和采烟同时愣住了。她们真的不明白,对侍妾们的侍女一向还算宽容的王爷这是怎么了?居然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失误,就要把一个侍女赶到洗衣房去?
郑欣韵是舍不得让采烟去那种地方的。那里的下人们,一年四季都将一双手泡在冷水里,不停地洗涤着主子们的衣服,甚至包括一些有头有脸的下人们的衣服,比如吴管家的,比如谨太妃和王妃的侍女们嬷嬷们的,他们的手,永远都是粗糙的,冬天,还会长冻疮,裂口子,有时候,痛得连睡觉都困难。采烟虽说是郑欣韵的侍女,可两人情谊非常,郑欣韵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采烟跳进那个火坑。
于是,郑欣韵赶紧向采烟使了个眼色。
采烟立刻会意,不停地磕头求饶:“王爷,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贺清风面无表情:“那怎么行?本王既然已经话已出口,那就绝没有收回去道理。再说了,是你自己有错在先的。依本王看啊,你这丫头根本就不配服侍韵姑娘,你这么毛手毛脚的,今天踢倒一个小杌子,明天再撞翻一个花瓶,后天再……韵姑娘这里能有多少东西,经得起你这么折腾?罢了,本王看洗衣房最适合你,你今天就过去吧,回头本王会跟吴管家说一声,让他好好安排你。”又安慰郑欣韵,“韵儿,你不用担心,太妃那里的侍女,一个个都是极小心谨慎的,一定能让你满意。对了韵儿,刚才本王已经吩咐了厨房,让他们做几个你爱吃的菜,等会儿,我们一起用饭。”
郑欣韵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她是打算替采烟求情来着,可是贺清风说的那一番话,简直让她无从张口。而且,贺清风说了,要跟她一起用饭,这一顿是晚饭,这么说,他很有可能今天晚上留在这里了?
郑欣韵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弄得有些飘飘然,以至于都忘记了贺清风刚进门时她还告诫自己不要丢掉的警惕,更忘记了对采烟的情谊。
因此,郑欣韵没有吭声,眼看着吴管家带了人来,将采烟带走了。而且,她只顾着讨好和清风了,竟然没有注意到,采烟临走的时候,虽然依旧低着头,可是,她的眼睛里射出怨毒的目光,一直射到了她的身上。
其实,郑欣韵是故意不看采烟的。她心里很清楚,若是这个时候替一个侍女求情,那么就等于将贺清风主动亲近她的这个大好机会给推到一边儿去了。郑欣韵有自己的想法,今天好好服侍贺清风,让他高兴,等过两天他的气消了,自己再去求他将采烟要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这些想法,她没办法跟采烟说,只能寄希望于采烟自己能明白。
只是采烟不明白,突如其来的厄运将她弄懵了。她突然之间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跟在王爷宠妾身后耀武扬威的日子,而要和那些粗使的侍女们一样,将自己白嫩的双手浸泡在冷水中,为别人洗出一件又一件鲜亮的衣裙。
采烟甚至连哭都没有哭,因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洗衣房的范大娘将她安排在一间一共有十来个地铺的朝北的房间里时,她才大放悲声。不过也很快就被幸灾乐祸的范大娘给呵斥住了:“哭什么哭啊?不知道这些天府里事情多吗?你这是给谁嚎丧呢?”
范大娘可没有忘记,前两天,这个采烟还仗着自己是郑欣韵的贴身侍女,来到洗衣房,对着她们大呼小叫,指责她们没有及时洗好郑欣韵的衣服。范大娘看着一脸落魄的采烟,得意洋洋地想,这下子,你这丫头可落到我的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出出这口恶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