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莫无双的伤势几近痊愈,但对尘世已彻底厌弃,决意要出家为道。慧明无奈便收她做了蛾嵋“静”字辈的弟子,道号“静逸”。而此时追捕诸葛尚的风声依旧很紧,为了不连累蛾嵋,诸葛尚带着萧红玉搬到绵竹一带。
曰子渐渐安定下来,身体恢复如初的萧红玉却又和以往一样轻狂傲慢了。诸葛尚半是打趣地怨道:“还是该让你身负重伤,那时的你倒更可爱些。”
“那你把我的武功废了吧,省得老觉着我欺负你。”萧红玉笑道。“你这个臭脾气啊。”
“我打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谁叫你喜欢我的?活该。”诸葛尚对这种逗嘴已经习以为常了,竟在其中感觉到了某种乐趣。“好好好,我可管不了你这姑奶奶。”
“就是,干嘛老想着管我。你该去管管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萧红玉的话看似在玩笑,实则很是中肯。诸葛尚顿时沉默不语。“你这当爹也太可以了,过年都不想儿子,连我这最不懂人情世故的人都看不下去啦。”
“去年冬天,我们四处躲藏,你的内伤不也是差点发作吗?”
“现在不是没事了嘛,你该去趟松江了。”
“不急。前些日子,树声托人带信来说豪儿在他那儿挺好的,让我不要挂念。”
“人家能说些什么呢?我看还是赶快把他接来吧。”
诸葛尚颇感动,但又甚是为难:“你不知道,那孩子怪异得很,他是一定不会接受你的。”
“别把话说绝。不就是个十二三的孩子嘛,你就让我试试。”……
萧红玉这回算是想错了,当诸葛豪真的被接来后,她才领教了这个怪异少年的厉害,常常不动声色就能把她气得发疯。但为了她的尚哥,萧红玉始终强忍着没有动手打孩子一下。
正当诸葛尚以为矛盾已不可调和时,锦衣卫的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们藏身之处,派兵来缉捕。他们只得一路向北出剑阁到达了汉中府。
沿途经过关卡时,多亏萧红玉的易容术,他们才逃过了盘查。对此诸葛豪非常感兴趣。等到他们在一个僻静的山沟里住下后,诸葛豪就缠着萧红玉,向她学本领。
萧红玉毫不保留,把能教孩子的倾囊相授。那段日子里,二人的关系显得还比较融洽。诸葛尚见这法子不错,也开始尽心教儿子武功。诸葛豪酷爱习武,头脑机灵,又有天分,一年多来武艺大有长进,与父亲和他的红玉姑姑也没了太多纷争。
三个人刚有些像一家人一般安稳地生活了。锦衣卫的追杀又至,这回是韩成、陈皓亲自带队,来的秘密而迅猛。三人殊死冲杀才闯出包围,一直向西逃到了凉州方停住了脚。
劳累过度的萧红玉内伤再次复发,时常吐血。诸葛尚心急如焚,日夜守护,一个月后终于使之转危为安。但这下又惹恼了诸葛豪,冷嘲热讽令人不胜其烦,三人关系再度紧张起来。诸葛尚万般无奈,等萧红玉伤病无虞了,赶紧将儿子送走。
诸葛豪也不想回詹树声那里,诸葛尚又想起了他的罗爷爷。赶到洪泽湖的小岛时,罗观才年事已高,自顾不暇。
诸葛尚怎忍难为老人,便请罗观才修书一封,自将儿子送到了蓬莱岛天圣教总堂。诸葛豪对此安排竟出奇地满意。诸葛尚见儿子安顿好了,才又返回了凉州。至此他与萧红玉才稳定了下来。
一晃又是数载光阴,朱棣对诸葛尚、莫无缘这些人渐渐失去了兴趣,为了不再被世人指责为篡位之君,他开始励精图治,潜心社稷。几年工夫,大明国力日强,出现了繁荣一时的永乐盛世。朱棣颇感欣慰,又组织人力编修了卷帙浩繁、包罗万象的巨著《永乐大典》。
此时的纪纲因多年来一直勤奋不懈地替朱棣铲除异已,几乎将建文帝时的臣子赶尽杀绝,也愈发受到皇帝的信任,可谓权倾朝野,炙手可热。
权势的飞速膨胀,也使纪纲的脑袋有些发涨,连干了两件昏事。一件是在徐皇后病故后,朱棣下诏命全国各地选送美人进京,纪纲竟从中挑出了两个绝色美人藏于家中,私纳为妾;再一件是他负责查抄吴王府时,吞没大量的金银珠宝,还将搜出的吴王冠袍也偷偷隐藏,有时还当着韩成、陈皓、董涂等人的面穿起,命令那些人高呼万岁。幸好在场的都是他的死党,没有一个告发的。
两件大事做后,竟安然无恙,他便更加为所欲为了。
先是私扣外国使者进献的贡品,后又几次假传圣旨来勒索商贾家财、倾吞富户田宅、夺取官船车马。不消两三年,他便搂的个家资亿万、富可敌国。他还大量网罗江湖高手、亡命死士,还暗中修建隧道,制造枪械、盔甲等。
朱棣见其日渐嚣张,也有些不满,但碍于纪纲功勋卓著、多年来君臣关系又好,只是偶尔告诫一下,并未深究。加上近来边疆不宁,令朱棣也无暇顾及身边这些不起眼的“小变化”。
原本归顺的鞑靼和瓦剌,这几年里一直在暗中发展军力,大有死灰复燃之势。尤其是鞑靼太师阿鲁台野心勃勃,手下兵精粮足之后,便开始征讨围边的部落,意图一统蒙古,进而直指中原。
朱棣见此不能坐视,急派遣淇国公丘福领兵十万北征。不料丘福刚入敌境,便中了诡计,被团团包围,最终全军覆没,丘福及所有上将无一生还。由此鞑靼气焰更为嚣张,不停出兵侵扰大明边境。
朱棣暴怒,亲率五十万大军直捣鞑靼本部。几次大战后,痛歼了鞑靼的主力,鞑靼可汗本雅史里仅带了七人七骑仓惶逃命,阿鲁台兵败请降。朱棣见时至严冬,天寒地冻,不宜用兵,所带粮草也已显匮乏,便做了个顺水人情,饶过阿鲁台,准其归附,而后回北平稍加修整,待到初春便领得胜之军凯旋京师。
春风得意的朱棣受过百官朝贺,刚刚回到内廷,正遇上已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邱敬惠。
这位“神笔仙翁”邱慎的公子却是个使剑的高手,做事如他的父亲一般精细沉稳,但又更为果决,近来颇受朱棣赏识。此次未随皇帝出征,是朱棣特意安排他留下监视朝中文武的动向。本想去坤宁宫的朱棣一见了他,便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到了御书房。
摒去闲杂人等后,邱敬惠先行过君臣大礼,又恭贺朱棣大捷,而后将这半年多来在京官员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做了一个汇报,并将写好的详细材料奉上。
接着,邱敬惠便讲了关于纪纲的两宗要案:一是纪纲因与武阳候薛禄同时看上了一名绝色的女道士,而那女道士被薛侯爷先夺了去,一气之下竟在朝堂之上当众,用金瓜痛打薛禄,脑袋都给打裂了,几乎毙命;二是纪纲借口大学士解缙私谒太子,将其下了诏狱,严刑拷打,打得体无完肤后扒光衣服,丢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
朱棣心中恼恨,但未发作,沉吟半晌后便命邱敬惠退下。
端午和新年、中秋一道合称为“三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曰之一。每逢五月初五,从民间到朝廷,什么赛龙舟、吃粽子、插菖蒲、饮雄黄酒等等祭祀和庆祝活动,可谓花样繁多、热闹非凡。
朱棣半生戎马,他更喜欢的游戏是射柳,也就是在百步之外箭射柳枝,射中、射断者为胜。一到此时,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要聚在玄武湖畔,来参加这场奇特的比赛。
朱棣、纪纲、韩成等人皆骑射高手,原本都是理所当然的赢家。但近两年来,纪纲已疏于习练,箭术大不如前。在路上便对韩成道出自己有些憷场,担心人前献丑,有失威风与尊严。
韩成道不如提前向万岁讲,您近日患了眼疾,不便——”
“不妥。”陈皓道,“这等馊主意亏你想得出,白痴也能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镇抚庞瑛一旁道:“指挥使的射术天下闻名,如此重要场合若不一展身手,岂不要引得那些无聊之辈妄下雌黄?”
作为纪纲这几年来重点栽培的心腹死党,庞瑛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在纪纲面前说话也极具分量。
纪纲思忖良久,而后微微一笑道:“庞瑛言之有理,本公此番不仅要射,而且要射得惊天动地。”
韩成等人面面相觑,均不解其意。
纪纲让庞瑛凑近马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庞瑛点头称是。
朱棣脸色铁青,匆匆进了干清宫,贴身太监知道万岁爷今天怒冲顶梁,谁也不敢喘口大气,接过朱棣丢过来的袍服,都缩到了一边。
“都出去!传张辅、胡淡速来见朕,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不多时,英国公张辅、给事中胡淡奔进干清宫,撩衣跪拜。
这个张辅,字文弼,是朱棣手下第一名将张玉的长子。张玉在东昌大战中阵亡后,他便继承父职,并屡立战功。朱棣称帝后,封其为信安伯,后因平定安南变乱加封为英国公,是朱棣最得力的武将之一。而胡淡胡源洁则是个巡察侦缉的里手,沉着干练,机智敏达,是朱棣绝对的信臣,所以朱棣遣他接替诸葛尚遍寻建文帝下落。他因此一直在外办差,不久前才刚回京城。
朱棣命二人平身后,余怒未息地愤然道:“今日之事,你俩都看到了,有何感想呵?”
胡淡未敢答言。张辅沉了沉才道:“纪大人,实在太过分了。”
“过分?简直是反了!他以为他是谁,赵高么?敢在朕面前来指鹿为马这一套。”
纪纲一向是朱棣的头号红人,且耳目甚多,平日谁敢背后攻击于他。今见皇帝如此表态,张、胡二人的胆子才大了起来。
胡淡道:“纪大人这等作为确实是欺君妄上,罪不容诛。”
张辅也道:“那个庞瑛也着实可恶。纪纲明明没有射中,他竟敢前去折断柳枝,还命人喧哗击鼓,吆喝什么‘纪大人神射’,真是目无君父、狗胆包天。”
胡淡道:“臣以为这必定是他们事先商议好的,故意所为。”
“说的不错,现在尔等都明白了,当时为何竟无一人,敢站出来指责那匹夫的逆行?”
二人忙又跪倒,齐声道:“卑臣知罪。”
“看来尔等都被纪纲吓怕了,也怪朕这些年来对他太过娇宠纵容。可他就忘了,朕再宠信于他,他也不过是条朕豢养的狗而已。朕养他这条狗,是为了看家护院,他竟然跳起来咬主人。朕岂能容之。”张辅抬起头道:“万岁息怒。既然是条疯狗,宰了它便是。”
“且慢。”胡淡道,“纪纲虽死有余辜,但除掉他也非易事。臣在外巡察时,从一些江湖人那里了解到,纪纲近来收买了不少死士,可能就潜伏在京城内外。”
“什么?”朱棣怒道,“如此大事你因何不报?”
“万岁恕罪。臣起初以为这只是江湖人捕风捉影、信口胡言,而且臣没有信据,怎能无端——”
“好啦,你以为当如何铲除纪纲?”
“纪纲如真暗藏大量死士,那我们就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此贼狗急跳墙。再者,他的党羽遍布朝野,更经营锦衣卫多年,即使要解决他,也必须精密筹划,暗中行事,才能出其不意,一举擒获。”
纪纲的府邸彻夜灯火通明。后堂的密室里,韩成、陈皓、董涂、庞瑛以及纪纲其他的亲信庄敬、袁江、王谦等人,围拢在纪纲身边七嘴八舌议论早上发生的事情。
董涂道:“就冲着百官没有一个敢说个不字,就没什么。”
陈皓道:“是啊,皇上不也没看见嘛。”
韩成道:“皇上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这可大不一样。”庞瑛道:“哼,这种事做了就做了,有什么好怕的?”……
听众人吵嚷得愈加厉害,纪纲一抬手,室内立时鸦雀无声。
纪纲稳稳地道:“诸位,本公之所以这么做,本就是想试探一下皇上和文武大臣。现在看来,群臣对本公都是忌惮三分;皇上没看清也好,视而不见也好,总之也没说什么。这事如果真的不了了之,也就算了。若是皇上表面不提,暗地里算计,就不可不防。反正这么多年,皇上那点手段我也清楚。大伙儿无需害怕,但也要做好准备。”
纪纲侧脸对陈皓、庞瑛道:“你们俩最近要严密监视宫中动向。”“是!”二人拱手应道。
纪纲转而对韩成道:“通知外面所有的弟兄赶到那三座别墅内集合待命,一旦有变就从隧道杀进皇城,打朱棣个措手不及。”
翌日,朱棣照常上朝理事,下朝后邀纪纲对弈谈心,一同用膳后,便让纪纲回府了。
就这样十天过去,除了给事中胡淡奉旨出京继续巡察,一切如故。又过了一月英国公张辅请假回乡祭袓,其他照常。
直到七月将尽,纪纲紧绷的神经便开始松弛下来。
八月的一天,鞑靼使者觐见,送上许多贡品,以进一步表达归顺之诚意。朱棣大喜。散朝后,依旧邀纪纲去下棋。纪纲哪能推脱,便一同进了内廷。
朱棣依常例与纪纲到了御花园中。君臣在养性亭内对弈谈心,忆起当年在山东临邑马前投军的情景,朱、纪二人都颇多感慨。
“都说君臣如父子,但朕与爱卿却是亲如手足一般呐。”
纪纲一听倍感惶恐,赶紧起身跪拜:“万岁言重,实实折杀微臣了。万岁对臣天高地厚之恩,臣万死难报其一。”
朱棣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即让他平身,而是轻叹了一声,突然声调严厉地道:“既然如此,尔怎敢犯下如此之多的大逆不道之罪!”说罢,将手里的茶盅狠狠摔在地上。
纪纲心知不妙,可未及起身,亭外的毕坚、丁济、鲍宣三大高手一时跃入将他死死按住,邱敬惠手提长剑跟上,挺剑抵住他的前胸。
纪纲武功虽也不差,但事出肘腋,反应不及,再加上那四位大内近卫,每个武艺都不在他之下,想要反抗也是徒劳,只好高声喊冤。
朱棣冷笑一声,招手唤过早已秘密回京的胡淡。当着纪纲的面将调查到的大大小小六十余条罪状,高声宣读。
朱棣愤然一拍桌案,不容纪纲再行狡辩,便命内卫将其捆绑起来,押入贞星楼中。而后对胡瀠等人道:“迅速行动,将名单土纪纲的党羽悉数捉拿归案。”
“勾魂驼龙”宇文恭发疯般地狂奔到锦衣卫,拉住董涂便跑。
作为朱棣最初的六大护卫,宇文恭是惟——个被纪纲真正拉拢收买过去的。朱棣对其已不甚信任,机密之事从未让他知晓,但这家伙敢在此种情形下还冒死报信,确也出乎了朱棣等人的预料……
“完啦,庄敬、王谦他们都被抓起来了。邱敬惠、毕坚他们业已带兵将纪大人的府邸给抄了。现在什么都完啦。”陈皓绝望地道。
“我早说过,要先下手,不能等。”庞瑛抱怨道。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必须赶紧想办法。”宇文恭道。
韩成起身跨步走到楼窗边,推开条缝隙向外面,巴望了一下,又带紧窗户,回身道这玉渊楼是当年诸葛尚他们造反的地方,现在该轮到咱们兄弟啦。”
“造反?纪大人都被抓了咱们怎么造反啊?”董涂道。
韩成走回桌边低声道:“别忘了,咱们手里有一万死士,还有能直接通到皇宫里的隧道。”
“对!”庞瑛道,“皇上的手段有多狠,大家都清楚。没有纪大人,咱们谁的命都别想保的住。这时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召集好弟兄们,冲进宫里,杀死朱棣,救出纪大人。”
陈皓道:“事到如今,只好这样。皇宫里的护卫充其量不过三千,里面还有一些是咱们自己人。突袭成功,不是没有把握。”
秋日的夜风已有了一丝寒意。大明的皇宫殿宇崔嵬,层叠参差,在昏暗的夜色中仿佛起伏绵延的丘陵。在这片丘陵的许多沟壑间流淌着一股股黑色的暗流。
造反的锦衣卫与雇佣来的死士共万余人,通过隧道直接跨过东华门,穿过文华殿,迅速向内廷杀去。
因为由谙悉地形的锦衣卫带队,众人顺利地解决掉了沿途零星的守夜卫士和巡视太监,人马汇集到隆庆门前。又兵分三路,庞瑛、袁江带五千余人直接攻击后宫,董涂、宇文恭带三千余人从景运门勾奔贞星楼去救纪纲,韩成、陈皓带两千余人阻断前朝和后廷。
董涂、宇文恭的人马先朝拱卫司的小院攻击,想关闭贞星楼的机关消息。院内外的护卫见成片的黑衣人乌鸦群似的扑来,未做抵抗磨头就跑,临走时将贞星楼所有埋伏的开关全部砸烂。
董涂他们见那些开关无法修复,又听得皇宫各处警报的钟铃锣鼓齐响,心知偷袭已被发觉。不遑多想,便决定强攻贞星楼。
众人冲到那个独立的院落,守卫的兵丁早已四散奔逃。
董涂用斧头一指那八角楼的顶层,嚷道:“弟兄们,纪大人就关在楼上,谁能救得纪大人,赏黄金五千两!”
那些亡命之徒嗷嗷乱叫着踏上石阶,便向楼里闯。
头前两个使铁锤的,“咣咣”几下将紧闭的楼门砸塌,数以百计的人便蜂拥而入。不少人晃亮了火折,有的还点燃了壁上悬着的灯烛。昏黑的楼中顿时四下通明。
这时依稀听得顶楼上,有人用含混沙哑的声音在喊“救命”“快来救本公”之类的话,随后又有人高叫:“闭嘴!”
“救纪大人啊!”
死士们嗥叫着向两侧螺旋形的楼梯奔去。刚走了几步,脚下便有异动,接着从木地板里春芽破土般冒出一片片蔷薇针、仙人刺、菊瓣刀、梅花钉等暗器,立时就刺穿了数十人的脚面。那暗器上无一不淬上了见血封喉的奇毒,凡被刺中者只惨叫了一两声便倒地身亡。
其余的死士见状便往外逃,董涂守在门口呵斥道:“一群胆小鬼!跑什么?踩着那些死尸过去不就没事啦?”
宇文恭一旁高呼道:“谁救下纪大人,赏黄金一万两!”
这下更多的人涌进楼中。
“娘的,敢情这就叫‘四季花开’啊。”宇文恭悄声对董涂道。
他们其实深知贞星楼的厉害,但对其复杂的机关只算掌握了些皮毛,所以他二人暗里决定:干脆仗着人多,就拿命往上垫吧。
“不知死”的死士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冲到楼口,刚踩上去两三磴。数级木梯嘎吱吱地裂开缝隙,从中间蹿出一排排剑锋、枪尖,跟着由墙壁与一楼摆设的器具里箭、弩、镖刀、钢针、铁蒺藜、燕子铛等飞蝗般密集射出。一连串哭喊叫嚷后,那百余人已所剩无几。
“这‘万刃穿心’更他娘厉害。”董涂惊道。
二位首领又加赏又吆喝,这才又有一批批的死士再次杀进楼中。
这帮家伙一直上到二楼,竟再没出事,正心下庆幸,但听“哧哧哧”的声音在头顶接连响起,抬眼见十数块天花板突然都长出了许多刀尖,跟着“轰隆隆”地直砸了下来。不少人当即被砸得血肉模糊。其余的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二楼顶部喷下了五色毒烟,瞬时便将该层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
烟雾里的众人大多是原地便被熏毙,个别的奔出数步后也一头栽倒。这回再没人愿意进去白白送命了。
“这‘云遮雾绕’之后,还有什么?”董涂问。
宇文恭道:应该还有喷毒水的‘翻江倒海’,吹妖气的‘八面来风’,放针网的‘天罗地网’……”
“算啦,从外面爬吧。”董涂道。
转眼间,数十条飞爪腾起从八面抓向贞星楼翘起的屋檐。死士们蜘蛛似的朝楼上爬去。另有些轻功极好的,纵身跃起,抠着斗拱飞檐,灵猫般急速上行。
那百十人大多爬过了第三层时,猛听贞星楼“咯啦啦”地巨响,从各层的飞檐内无数的箭弩狂泻而出,霎时间这座八角木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弩箭发射器。首先是爬楼的被纷纷射落,接着是楼下的大量的死士中箭身亡,而纷乱的人群因相互拥挤踩踏,死伤也不在少数。
董涂看到几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兄弟也中箭倒地,气得几乎发疯,抡起板斧高声道:不怕死的,跟我冲进去!”说罢拨打着雕翎,健步跃进了贞星楼。宇文恭见状,摆双钩跟上。其他人见当头的玩命了,个个也都舍死忘生地向楼上攻去。
同在一处的兄弟死了如此之多,活着的便红了眼,反倒没了恐惧,尽管每过一道机关都死伤无计,人们仍前赴后继地向上冲。
楼上又传来纪纲的呼救声,但大家已不太理会了。此刻,救纪纲似乎成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更多的人直想着征服这座死亡之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