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说不出口的真相
好多年未见江尚,这一回再遇,李仲杨却觉得再找不着当年肝胆相照、同生共死的感觉,竟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他知道,江尚并没有变,变的是他自己,因为这些年,有很多话他李仲杨说不出口,更不敢说出来。
靖远有很多人知道,林承万的女儿死于一场意外,而凶手,是李仲杨手下的一个百夫长,关于这二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以至于阿赖要下如此毒手的议论,虽兴起过一时,却最终被李仲杨或明或暗地压了下去。
众人皆以为他是为了袒护爱妾马英,只有李仲杨自己清楚,他不过是想要,所有人都忘掉林与欢……
这世上很多事,大概都有冥冥安排,当日若不是他思念难耐,跟个狂热的少年郎一样远远跟在林与欢后头,便不会亲眼看着韩宝庭从林与欢车上下来,更不会无意中发现阿赖一脸狰狞地尾随在马车旁,全身弥漫着杀人的气味。
在一个山崖边,阿赖砍断了林与欢马车的缰绳,先是一刀将车夫毙命,随即又把林与欢甩下马车,拔刀相向,李仲杨赶到近前时,林与欢的头正搭在一块大石上,人已然昏迷了。
而那时,阿赖手中的腰刀已高高举起,人早失去理智,只一心想杀了林与欢,李仲杨这才知道,一个犯了疯病,又被挑唆的人,狠毒起来如同魔鬼。
李仲杨上前拦阻,一刀正中阿赖的肩膀,可依旧挡不住他对林与欢不管不顾的袭击,最终阿赖竟是将她踹下山崖,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根本不容李仲杨做出任何反应,而林与欢摔下去的那一幕,从此成了李仲杨心底挥之不去的恶梦。
很快,附近的矿工听到动静赶过来,一拥而上制服了阿赖,那时的李仲杨顾不得满身鲜血,连滚带爬冲下山崖,只为了尽快找到林与欢。
费尽辛苦,终于让他在崖下找到了几乎支离破碎的林与欢,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掉下来时被山边树枝挡了一个,她居然还剩一口气。
此后几日,因为有林老爷的重金悬赏,几乎所有靖远人都在帮着寻找林与欢,可是谁也不会想到,林与欢已被李仲杨秘密带到了北阳关。
一个月后,众多军医用尽毕生所学,终于让林与欢醒了过来,但这个时候,她只能瘫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而因为头部受到重创,林与欢已失去所有记忆,包括忘了以前的那个李仲杨。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李仲杨立刻做出决定,上天既然给了他们重新在一起的机会,那么这一次,他再不会放走林与欢,从此,林与欢只属于他李仲杨,再没有人,或者任何理由能将他们分开,除非是死亡。
待林与欢可以在床上坐起来,李仲杨已捏造出一个军士的身份,换了名字,又花两个小钱请来个媒婆,与林与欢简单地成了亲。
不久,北阳关老饼巷东头第三个院子里住进了一对年轻夫妻,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可爱的男孩,从此,北阳关成为李仲杨的天堂。
“王爷,”林老爷的声音打断了李仲杨的沉思。
“林伯父,有话请讲。”李仲杨忙客气地应道。
“明日可否允许老臣和元鹏到北阳关里瞧一瞧,”林老爷找了个尚算合适的借口,“北阳关既是要用做商埠,我等想看看该如何筹划。”
“请便!”李仲杨居然不说二话便答应了。
而他身后的赵庭却睁大了眼睛,要知道,李仲杨这些年不敢打开北阳关,就是为了防着林家人或亲近林家的人来找林与欢,而如今李仲杨竟是大大方方地开门纳客,难道这一回是想通了,准备认下林承万这老丈人?
“多谢王爷!”林老爷心中又燃起希望,毕竟这些年走遍西北寻女,北阳关是他们始终无法触及的地方,也是他们老两口最后的希望所在。
“破天,你这是去尿尿还是拉屎,时辰可够长的,江先生打听了你好几回。”普先冲着从营房外走进来的苏破天叫道。
“破天,来,咱哥儿俩继续喝,你们特使酒品太差,居然跟老子耍滑头,就你,我还稍微看得上。”江尚早喝红了眼,这会子只记得苏破天为人爽快,不会跟自己赖酒。
苏破天坐下,将怀中的刀往桌上一放,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这北阳关夜色不错,我找个地方睡了会儿。”
“破天,明日老夫和元鹏想到北阳关走走,你要不要一起去?”林老爷主动邀请道。
“自然要去,”苏破天意味深长地瞧了李仲杨一眼,“北阳关这五年着实神秘,明日当去瞧瞧庐山真面目。”
快到寅时,李处终于跳进了院墙,阿宝这会子已呼呼大睡,唯有李嫂子还坐在床头,一边透过炕边窗户远眺天空的星子,顺便等着某个迟迟不回的夜归人。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进屋,李嫂子不由心“怦怦”直跳,弯身给阿宝又盖了盖小被子。
感觉外头有人在来回走动,却始终没有上前敲门,李嫂子等得心焦,干脆披衣下床走到门口,一下子拉开门闩。
那人没想到李嫂子会来这招,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这么久没回来,连门都不会敲了?”李嫂子小声埋怨道。
李处这才反应过来,越过门往里面炕上瞧了瞧,然后先拉住李嫂子亲了一口,便横腰将人抱起,一起进了屋,还不忘回身和李嫂子一起,轻手轻脚地将屋门掩起。
将李嫂子放到地上,李处只讲了一句,“宝贝,想死我了!”便又紧紧地将李嫂子搂在怀中。
“你要掐死我怎么着。”李嫂子一时喘不过气来,使劲用手捏捏李处腰间软肉,才逼得他放开了手。
“你个混蛋,回来都不知道打声招呼,是嫌我们娘儿俩碍眼,想早点吓死我们为算?”李嫂子低声骂道。
“是为夫的错,只是军营里那帮人实在讨厌,就是不肯放我走。”李处表示认识到了错误,不过责任却不在自己身上。
“今儿白天,阿宝可是冒着杀头风险在巷口眼巴巴等好久,结果晋王的人马都走光了,还没瞧见他老子,我说,你到底藏哪儿去了?”
“额……”李处想了想,道:“我跟后头押运王爷行李,所以没跟上队伍,回来得也迟了些。”
“是这样啊!”这理由也没哪里不对,李嫂子决定原谅李处。
“这些日子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了。”李处摸了摸李嫂子的脸。
“凑合啦,不过以后这种随王伴驾的差使还是别干了,阿宝三天两头地念叨,‘爹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李处笑了一声,“合着只有咱儿子想我,老婆你一点都不管男人死活?”
李嫂子一个小拳打到李处胸口,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这多日不见,一时不免天雷勾动地火,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旋即便又吻到一块,到后来李处一把扛起李嫂子,干脆摸黑进了灶房。
月色下,小屋里,鸳鸯成双,两情缱绻,只盼这良辰美景永驻。
李嫂子抱着李处换下的衣裳在井边洗着,心里不免要夸一下自己男人,别瞧他昨晚一身酒气地回来,可这衣裳却没沾一点味道,想必离开军营时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这般体贴,可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做到。
屋里突然传出阿宝“咆哇”一声大叫,想是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爹就躺旁边,一时兴奋得不得了,李嫂子一边用棒槌捶着衣裳,一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只听到李处问:“你小子这几日有没有听你娘的话?”
“自然是听的。”
李处显然不信,“那上回你跑守备府,是你娘让你去的?”
阿宝王顾左右而言他,“都怪那只猫非要乱跑,赵叔叔说要送我一只小白猫。”
“听说你娘可给急得犯了病,你小子趁老子不在的功夫,居然学会欺负我老婆,这一顿屁股暂时记在老子这里,若以后再犯,老子打得你屁股开花!”
外头李嫂子马上不乐意了,“我说李处,你要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老娘便跟你拼命!”
“我吓唬他的,这小子胆儿越来越肥,不赶紧镇住,长大怎么得了!”李处立时没了胆色,紧着向外头的李嫂子解释。
阿宝善会见风使舵,马上扯着嗓子朝着外头献媚,“娘,我是最听话的乖阿宝,您要保护我,爹打人屁股生疼的。”
李嫂子“噗嗤”大笑了出来。
得了李嫂子的回应,阿宝越发得意,趁热打铁地许愿道:“娘,您以后出去卖尺头,我还乖乖跟着,谁来找我玩都不去,帮着您收钱。”
李嫂子立马心中叫苦,这熊孩子果然一时半会就靠不住了。
阿宝还不尽兴,依旧在得瑟,“娘,咱们什么时候再去靖远,带爹一块去成吗?我想林虎,还想福海的红烧肘子。”
旋即,这父子二人一起出现在李嫂子面前,李处自己只穿了中衣,怀中抱着用小被子裹得死紧的阿宝,眉头紧皱地问道:“你去靖远干什么?为什么做起小买卖?”
“我不早跟你说过,你那点饷银只够吃饱饭,我得攒些银两。”李嫂子的心真有那么一点点虚。
“阿欢,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养不起这个家?”李处颇为委屈地道。
李嫂子马上安慰,“你自然是一家之主,只不过你目光短浅了些,咱眼前过得是好,谁知道以后会怎样,人不都说了吗,袋里有钱,心里才会不慌。”
“钱!又是钱!”李处猛不丁地就生气了,“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哟,李处你不得了,去一趟京城,腰杆子硬气不少哎!”李嫂子故意打着岔。
李处哼哼了半天,“反正我不能让自己老婆抛头露面,给别的男人看去了!”
“哈哈,李处,你这醋劲打哪儿来的,就算给人看看,我还能跟人跑了不成?”李嫂子朝自己男人飞了一眼。
李处沉默好一会,抱着阿宝回了屋,给儿子穿好衣裳趿上鞋后,自己一声不吭地从灶房拿出个桶,到井里打了水,径自回去生起火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