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文果然错过了晨汤,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迷迷糊糊地起了身。
穿好衣衫,来到前厅,却见杨翠英也是刚刚起来,正坐在餐桌边与张柳氏攀谈。
一旁闲聊的小张氏和张秦氏一见张堂文过来了,连忙招呼着张堂文过来坐。
早餐也早已过了点,却还没到中饭的时候,张柳氏让人打了鸡蛋羹,热了些点心,正让杨翠英先垫垫。
刚好张堂文也起来了,正好一起吃了。
杨翠英有些拘谨地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短短一个照面的时间,已经让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张家三个夫人之间的面和心不和,以及她们对自己的防范之心。
毕竟杨翠英的年纪,比起小张氏来说,都还要小上许多。这小半年来夏老三什么好东西都供着杨翠英用,除了谈吐仍旧有些上不得台面,打眼瞧去,却也是个标致的小家碧玉了。
女人间最忌讳的事,便是面临年龄上的挑战。
毕竟,男人永远都最喜欢十八九岁花一样的女子。
张堂文这边刚坐下,杨翠英便轻轻地推开了面前的盘子,小声说道:“俺...吃好了!”
“翠英弟妹,再吃点,你才用了几块啊!昨晚上折腾了那么久,一定也没休息好,再多吃点,身子熬不住的!”张柳氏体贴地又给杨翠英拿了一块点心。
一旁的张秦氏和小张氏却是不明就里,听得张柳氏说“昨晚上折腾了那么久”,“一定也没休息好”,不禁想歪了,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张堂文却没他们女人那般心思,大大咧咧地拿起调羹,把鸡蛋羹用了,便要出门去看粮仓。
张柳氏却留了个心眼,上前一步,借着给张堂文拿外罩的机会,在耳边耳语道:“你个糙爷们,这翠英不比夏老三!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个女人,可远比多个男人麻烦。你不把话说前头,下人不知道怎么伺候,后院不知道怎么相处,要让旁人嚼了舌根子,你让翠英怎么在张家呆下去?”
张堂文本拿着瓜皮帽往脑袋上戴,一听这个倒也一愣,犹豫着转过身来,把张柳氏手上的外罩又搭回衣架上,转身来到饭桌旁。
“翠英,昨个晚了,没来得及给你介绍...”
张堂文指着三个夫人,一一介绍了一番,“家中还有小子张春寿,外宅是我兄弟张堂昌,不过他现在人在开封府督办屯棉的事,等他回来了,我再给你引荐。”
介绍完张家人,张堂文该介绍杨翠英了,他郑重地咳嗽了一下,“这位杨翠英姑娘,是前头来过咱家的,夏老三,的...媳妇,虽未过门,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今老三从军报国,家中无人照应,我便请来张家,互相有个照应。”
“也是给我啊,做个伴!”张柳氏在一旁接过话来,笑盈盈地看着杨翠英,“日后,家中下人对你就像对我们一样,你也别太拘谨,就当张家是自己家便好!”
“大奶奶...这可不敢!”
“这有啥不敢的!”一旁的张秦氏笑道,“姐姐都发了话的,没事!”
“是啊,姐姐都说了你是来给她做伴的,下人谁敢有意见...”小张氏毕竟涵养差了点,白眼都快飞出来了。
张柳氏却懒得与她们计较,这就要拉着杨翠英去安顿,张堂文心中牵挂粮行事务,也不愿在这儿多做盘磨,便起身离开了。
张堂文来到粮行,张富财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他心里清楚,张堂文这个主子,对自己主持的生意是最看重的。
这是张家下人最眼红也是最难伺候的差事。
所以张富财一点都不敢怠慢。
张富财陪着张堂文巡视了新起的粮仓,又看了看今年刚收上来的夏粮,转了大半天才又回到柜上,在里间坐下喝茶。
“老爷,眼下这年节,瞧上去没多大动静啊?”张富财小心翼翼地给张堂文上了茶,躬着身子在一旁伺候着,“从各个庄子报上来的数和下去收粮人的回复来看,今年同往年一样,也是个丰盈年!”
张堂文瞧了瞧张富财,微微笑了笑,“往年,是多少年啊?”
张富财皱着眉头一想,“去年,前年,大前年...这么算下来得有三四年吧,因为丰年灾年咱柜上最清楚了,这粮价涨幅如何,年年都有记得...”
“你就是不存心!”张堂文冷笑着翘起了二郎腿,饮了一口茶,“山西老家有能人总结出来的老话,你爹没教过你?‘丰三四,灾连年!’咱这地儿今年没多大动静,你不出去打听打听,临近各地县的情形?我不掌粮行柜上,但你二老爷在电报里顺带的一句话,我都记住了!丰年?哼!”
张富财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试探着问道:“老爷是听得什么信了么?”
“你二老爷的电报里说,黄河沿线今年闹了蝗灾,粮价日渐有飙升的趋势,官府都已经开始调粮平价了!”
“这么严重?”
“可不说嘛!南阳的粮行肯定早就得到信了,这才下文让咱们都捂着卖,就是要价抬起来之后发一笔横财!等各地的粮数统计下来,粮价必涨!”
“那老爷屯的这批粮...”
“且看能不能捂得住吧!能捂得住,还能便宜赊旗一方百姓,价不至于抬到天上去!若是被官府统一收购平价,咱们落了银子,却是赔了民心,往后咱张家粮行跟他们那些家有什么区别?”
张富财正点头称是,却见一个下人从大院过来,附耳说道:“老爷,党老板带着人到院里了,大奶奶让您赶紧回去,有要紧事!”
张堂文一愣,这党苍童怎么又来了?
张柳氏还交代让赶紧回去,有要紧事?
张堂文不敢耽搁,立刻便回了张家老宅,一进前院,便看到张柳氏正引着党苍童和他儿子党松涛往前厅入座。
张柳氏一见张堂文回来了,连忙笑着招呼党苍童先坐,自己便先迎了出来。
张堂文见张柳氏似乎面有焦虑,不由沉声问道:“怎么了?不就是党老板来了么?有什么好慌张的?”
“哎呀...”张柳氏的柳叶弯眉都快皱在一起了,焦急地低声说道:“你个死鬼啊!你这次麻烦大了!”
“唔?怎么回事?”
“你让那个谢老道狠狠地摆了一道!”
“唔?谢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