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老爷低沉的声音在夜晚的屋子内盘旋。
“来者何人?”
我听了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虽然他问出了我同样想问的问题,但从他一本正经的语气中说出来却感到别样的好笑,特别是在此情此景下。
眼见两个神秘的访客从屋外靠近,习夫人没法拿主意,用询问的意思看着玄空,后者以眼神示意此二者并非出于恶意。于是习夫人要去开门放他们进来。
就在这时……
——令人感到诧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人居然径自穿墙而入,纸窗在他们进入的时候歪曲变形,但当他们稳当地站在屋内之时,纸窗又恢复成了原样。
习夫人与我都惊讶地大声呼气,习老爷则皱着眉头凝视着两位奇怪的来者。
只见那个穿着白衣服的男子身形瘦削,比他身边的同伴高出半个头。他面容清秀、发髻垂髫,乍一看和玄空的外形发式都有些相似。但仔细一看,这头发并不似玄空那般的没有章法,反而是理的十分平整。只是银白的发色带着亮光,与那些少年白头的男子是不一样的。
他眼珠滴流地扫过屋内众人一眼,最后视线停留到了还窝在一边的女鬼身上:“在下地府马面。”
“地府?”习夫人惊呼出声,她的表现还算好的。
——其实我是想说我的脑子和眼睛现在确认是都没病吧……
或者说……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唱得是哪出戏啊?
白衣男子也不管我们的举动,接着用手臂揽住身边面无表情的红衣男子,另一只手则戳着同伴的脸颊,哈哈一笑:“这位是在下的同伴哦,牛头啦!幸会幸会。”说完,他嬉皮笑脸地朝我们做了个鬼脸。
这……习老爷的嘴唇紧抿,额上的青筋又多了一些,好像在说:年轻人怎么可以这样?
习夫人则完全不能理解地张大了嘴巴,就连玄空也愣了好大一会儿,但马上冷哼了一声,说着:“两位地府官员还真是空闲呐!与其有空在此地开我等玩笑,还不如想想如何处置这个千年女鬼?”他手掌摊开,对着地上还是蜷成一团的可怜女子。
“那个……”我的声音细若蚊蚁,却还是被敏锐的白衣男人,自称马面的捕捉到了。他飞快地扫了我一眼,我甚至看到他的耳朵听到我说话时轻轻抖动的样子。
——看起来真的好不寻常啊!
他说他是人,我想都没有人肯相信的吧。
“容采倩,你是想为这女鬼求情吗?”没想到问这句话的不是马面,竟然是牛头。而且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让性子急的人看了有些火大。
见他如此态度,我的心火不知如何突然冒了出来,字句愤怒地咆哮出口。这股无名火没来由的,连自己也搞不清是为什么:“是啊!那又怎样了?我不认为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倒要看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她?”
马面听了我的话,笑得更欢,对着玄空挤眉弄眼的:“看来道长对徒弟的教育还有些欠缺呢。”
“我才不是他徒弟呢!”在吼完了那句话后,并没有看到预期的他们的反应,莫名发的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的心里瞬间没来由的没了底气,声音也变小了。
和马面比起来,牛头从头至尾都显得比较严肃。他拥有着一头垂直的黄色发丝,暗红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我,也预示了他不同于常人的身份。
——设想,有人会拥有暗红的眸子和黄色的头发吗?
“容采倩,你只是个凡人。”他先行压住了我们的气势,暗示我们都只是凡人,和他的身份是不同的。接着,他也像马面先前所做的那样将屋内众人尽数扫了一遍,只是眼神中带着更多的凌厉,不像马面那般有些戏谑的样子。
“我们今天出现在你们这些凡人面前已是不该,若非为了收复此女鬼,阎王与判官是绝对不会同意我们如此行事。至于怎么处置这女鬼,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只是鬼差,把不该留在人间的东西押了回去交给判官,后面的事情我们可管不了这么多。”
他的语调听来很是冷酷无情,但又合情合理,让人无法辩驳。
估计我现在一定嘟着嘴巴,非常不满地瞪着他,却也无计可施。
玄空看没有人提出异议,便开口了:“既然如此……”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一个很轻但很坚决的声音掩盖了他后面所要说的话。
“我不服。”
她抬头,目光绝然地看着我们一众。
牛头同样坚决地回望她:“你有什么不服的?”声音充满了威胁的意味。现下我相信他是地府的鬼差了,而且也必定是超越我们人类存在的神了。那种不同于常人的气势,在千年女鬼面前尚且能够作息不乱的,也只有他们这种人了。
只是,再看看他身边的同伴——马面嘛,实在是有些……只见他一直好奇地盯着玄空看,大概也觉得他们两个外形相似,所以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可老兄,你现在是身携公务啊,怎么老这么没正经的呢?
她突然跳了起来,双手捧着头部,大叫道:“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不是都说鬼只有完成了心愿才会离开人世吗?”瀑布般的亮泽黑发随着头部的摇摆甩动。她的头发本就比常人多,现下看起来真的像个疯子了。“我还没有完成我的心愿,所以我不走。不看到她的结果,我就不走。”
“你是说习嫣然吗?”看到她癫狂的样子,马面露出惊呆的表情。而牛头除了沉稳应对之外,还向她问出了这样的语句。
“那个,请问?”好久不说话的习夫人想要说话了,眼神中尽是一片关切之色。玄空朝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害怕,只要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即可。她于是平稳了下气息,轻声问道:“这和我们家嫣然有关系吗?”
“一切源于前世的孽缘。”我以为说出这种话的肯定还是牛头,没想到这回居然还是马面,而且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这女人生前叫做樊絮,出身于官家。家道败落后,成了歌妓,就是那个稍稍有些名气的絮娘。”
啊,她就是絮娘,那个我们几天前在来习府的路上听到的那首童谣和那个一千年前的女子。
——传说中的女子就是她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