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身旁有扇这个屋子的窗,也是类似黄昏时在蒋家所见过的大叶子胡乱糊弄的一个奇怪的窗户。
玄空蹲下身,手指轻轻一破就点开了。其实要穿透这层巨大的怪叶子还是需要费些功夫的,大概还是因为他悄悄动用了内功的关系。
我刚想说“你个大男人这样做不对吧,万一里面是个女子怎么办?”,他却已经站直了身体,朝我点点头,纤长的手指点着叶子窗,是在示意我低头自己看。
算了,谁让我打不过他呢?我只能学他前面的样子蹲下身,望向屋内。屋子里的光线十分昏暗,视线所及之处并无他物。我愣愣地抬头看向玄空,他又用食指在嘴边划了个竖着的“一”字型,让我不要出声,然后用另一只手点着大叶子。
真是受不了了,这样算不算得是偷偷摸摸的窥伺呢?如果是在过去,这种举动我是想都不敢想的。通常这种情况下,接下来紫灵一定会骂我是个胆小鬼,“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当然每回最后爽约的总是她;而蕙兰一定会说“倩倩姐,你怎么可以如此做呢?”
不久,屋里有人从床上坐起。因为他一直将背面向着我,故而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披散着长发,身材非常瘦小,也很矮,我认为是女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遑论是她直起身板、爬下床铺,还是伸手、抬头的动作都显得直楞异常,根本不似一个正常人般的柔软与灵活,更像是一具被人操控着的木偶。
当她转过侧面,那眼睛该处的位置却是吓到我了。
——那根本就不是眼睛,而是散布着绛红色光芒的一个洞。
——我连她眼睛的形状都看不真实。
我想,此刻我的表情定是惊恐的,这女人,多半是有问题的。不知为何,望乡村口那些胡乱堆砌的坟墓倏地变成了一张画卷飞到了我的眼前。
——这其中,会有关联吗?
那女人走到床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儿摆着一个箩筐。她抱起了一样东西,且慢,那东西在她还没有碰到前尚且安静,一旦被她摸到了,马上“嗯……啊……”的大哭起来。
想来那个箩筐里放着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活着的人,不,确切的说……
——我看到了,看到了!还是个稚嫩的婴儿呢!
女人将孩子贴到离自己的面颊很近的地方,她的手因此而显露了出来,月光下的这双手是苍白而纤瘦的,用瘦骨嶙峋来形容都不为过。旋即,她红色的舌头主动伸了出来,去舔那婴儿的小脸,一遍又一遍,恶心至极。
一缕白色的粘液硬生生的被扯成了银线,从她的舌边缓缓滑落在地,那样子除了令人感到恶心之外,竟让我联想到了分外的妖冶。
当她终于肯转过身来,我才看清那的确是个女子,但她脸上露出的表情痴迷地令人摸不清何谓。她叹着浓重的鼻音垂涎地盯着手上的婴儿,仿佛是我腹中空空的时候贪看着一堆美食。她的嘴唇红得妖娆,完全不似一个饱受战争摧残之后的人的血色,那朱唇还在蠕动着、呢喃着:“啊,我好饿,我好饿啊!是不是很好吃呢?”
如果说开始我还有所怀疑,但那对绛红色的光亮却是在提醒着我,证明她此刻的动作的确是出于恶意的,绝对不只是单纯的类似人类去吃着食物。
“怎么可以?”
令人惊恐的四个字从空气当中传来。
冷冷的夜风呼啸而过。
——谁的声音如此颤抖?
——谁的声音如此绝望?
我的喉咙,像被十几根鱼刺狠狠地捅破了一般地疼,口水从牙齿滑落入体内,这是我刚才声嘶力竭的绝望之音后的反应。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绛红色“嗖”地瞬间移到了我的面前。待我尚未回神,她已不知如何穿透了墙壁,冰凉的单手攀上了我的肩。
我是什么时候挺直自己的身躯不再看着屋内的呢?连我自己也不能解释清楚。我只看到她那一身衣服已全然破旧,所以当她的手伸出来的时候,衣服短得零落到了手臂之处。
——惨白枯槁的手臂与凄凉的月色同样俱人。
不知说什么好,人已经完全杵在原地,我惊得不能言语。
因她人比我矮,所以当她轻轻靠上我的身体的时候,为了能够与我平视,她悄悄地踮起了脚尖:“难道,你想代替这婴儿死吗?”
她的气息飘荡在我的左边耳畔,说话时还刻意压近我的耳朵:“不过,我只吃婴儿,不吃成年之人的肉,因为……”
说完,她轻轻吐了口气,宛如堕入冰窖般的冷风从我的右耳“嗖”地窜过左耳。
“啊!”
攀附在身上的重量和耳边的凉气突然都消失了。那女人连接发出惨叫之声,双手扶着双眼向后倒去,只是那手指的缝隙间,绛红色的光芒似乎正在流逝。
“哼哼哼……想杀了我吗?那就来啊!”女人的朱唇分明在动,声音却那么的不真实,好似是从遥远的时代与地方传送过来的回音,“杀了我,等于杀了这个躯体的主人,你会滥杀无辜吗?道长!”
她猛一转身,我才看到是玄空不知怎么的已立在她的身后,手掌朝上平放着一道黄符。
——太好了!得救了!
慢着,那女人背后已经被贴上了一纸黄符,看来是刚才她与我“对峙”的时候,玄空趁她分神之际贴上去的。可,那样会伤到真正的村民的身体啊。岂不正是应了这妖物所言的“伤及无辜”吗?
——玄空,你可不能乱来啊!
却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那女人又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快步飞向玄空。那可绝对是“飞”,虽然我是很紧张,但我肯定那绝不是“走”。而且他们两人的距离明明很近,她却还是刻不容缓的要用飞,想要置玄空于死地的意图十分明显。
“玄空,小心!”我急忙大叫。
就在这节骨眼上,玄空的嘴角竟是往上一提。因为我离他们很近,所以才能将他的这份笑意尽收眼底。
——那笑中掺杂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玄空啊,都到了这个地步。
你在嘲笑着什么?
难道是不惧怕死亡?
还是这怪物太自不量力?
不,记忆中,每当他浮现这种笑容的时候,通常也意味着不容置疑的了然于心。
是的,我应该把信心系于他之身。他是一个有能力也有胆量的人,值得我们大家都去相信的人。
“怎么可能?”那女人挥舞着的手臂骤然间停了下来。她的右手在剧烈地颤抖,仿佛脱离了她的控制。她的指间开始有红色的烟缓缓流淌,只是看不清也弄不明这些烟到底是从她身体的那部分流出来的?
“哼哼,呵呵呵!”玄空突然大笑起来,在这寂静的夜色下,他的笑声特别爽朗开怀。记得一次曾经与紫灵在紫竹林里迷路,结果反而因祸得福生平第一次看到了流星,心情登时由阴转晴。当时的那些流星就是划破夜空的宁静,令我们为之而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叽叽喳喳,它们在夜空中十分刺眼,和他现下在黑夜里发出的笑声一样清晰。
“我看,是你会错意了吧!”胸有成竹的安稳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再度微微上翘,“我有说过要杀你吗?这道符,只是为了把你从这具‘无辜’的身躯里逼出来罢了。”
“什么,我……”后面的话被女人吞了下去,红色的烟流逝地越来越多,几乎形成一团与一个人近乎的浓度之后,女人软绵绵的身体也在我的惊呼中应声倒地。
注:今日还有一更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