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沈府过得很快乐,不是我适应能力强,当然肯定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最重要的就是沈府的人对我都很好。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们待我都如同亲人一般,当然对我最好的还是蕙兰了。
蕙兰与紫灵一般大,比我小五岁,是沈府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在她之上有七个哥哥,当我刚到那儿的时候,前三个都已娶了妻室。
以前觉得北方的大户们喜欢举家住在一起,因容家和于家人丁单薄,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识过那种人流如织的家族聚会场面。到了江南后,以为南方大概是不一样的,没想到这沈家人丁兴旺,七房一女其乐融融,每逢佳节更是欣欣向荣,好一番人间美景呐!
北方的庭院很宽阔,而这里的园林就比较秀气了。那些个迂回曲折都不知为了何般?记得一次我在某个小格子间里迷了路,明明过来时只有一条路,进入这个小小的亭台以后,四面却几乎都是墙壁了。周遭布满江南的圆形翠竹,墙壁的上方均有黑色的瓦格小方块窗子。面前的路倒是延伸出去了好几条,到底该走哪条路才能回去呢?
“倩倩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别人的声音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我猛然回头,是蕙兰。正是阳春三月,她已经脱下冬季繁冗的服饰,穿着简单的浅蓝衣裳,样子甚是可爱。但一想到自己正迷路,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于是没好气地对她说:“你家院子这么大,这么复杂,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说完,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么大这么绕的院子,等着谋财害命啊!
心里碎碎念着这句话。
蕙兰先是一愣,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她拉起我的手,笑着说:“往这边走就行了哦!”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边走还边回头对我微笑,眼尾又情不自禁上提了起来,。我只听她说道,“这院子只是看上去复杂而已,你是身在其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有旁观者才清呐!”她低声一叹,说完继续前行。
啥?我差点没叫出声。这丫头真是书读得太多了吧,小小年纪就文绉绉的,和紫灵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欢声笑语中,偶尔我还是会想起紫灵,毕竟她是我为数不多的在世亲人了。想起我们一起在紫竹林里数星星,在一个被窝里讲笑话,那些俨然成了往事。现在,我能和蕙兰一起在学堂读书,一起在青山绿水环绕之处悠闲地放着风筝,生活也能继续。
时间一久,蕙兰在我心中的地位逐渐取代了紫灵的,这就是人活着的现实。人在什么环境接触什么人就自然地学着相互取暖,前任的取暖对象马上会被忘怀,好比姨父再爱姨母也会续弦一样。我从不给紫灵写信,因为如果写了有那个女人在也未必收得到。对于这个想法,连我自己都时常感到愕然……
——到底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为自己不愿写信找托辞呢?
不得而知,不过我知道,其实是感情淡了。
但为何,我又要想起那个女人,究竟是那个女人真有问题,还是真如紫灵所言是我想太多?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候,我还是十分胆小害怕,永远做不到像紫灵那样什么都不怕!
我二十二岁那一年,蕙兰要成亲了。
蕙兰的哥哥们都已成家,沈老爷与沈夫人也曾想过要为我说门亲事。我坦白地告诉他们,愿意永远留在蕙兰身边,无谓自己的姻缘。
经此后,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对我的态度更加和睦,有时甚至达到了恭敬的地步。蕙兰什么也没说,她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可以一直陪伴她而感到欣喜,只是因为相较其他人,她更加了解我的过去和我的心性。从头到尾为我说亲的事都是她父母所为,她对于这件事情一直保持沉默。经过这些年,我们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我常想:当年姨父把我送走,总算进了户好人家,大概毕竟还是想做点补偿的。
到底他心里当时怎么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却说蕙兰嫁的人姓云,与我们所居住的地方相隔甚远。听说这云府也是大户人家,独留一子名天凡,家里自是对其疼爱有加。云少爷与蕙兰早已定亲,蕙兰十岁那年去云府玩,刚开始还不认识他,误打误撞地与他相识。那时我也跟蕙兰一起过去的,还和云府一个叫紫玉的女侍很谈得来。
说这人世间的巧事还真不少,我好像就是喜欢名字里带有“紫”字的女孩,紫灵也好,紫玉也罢。
既然小姐要出嫁,那我或许又可以见到紫玉了,这是好事情!
心里有些期待,至少陪着蕙兰嫁过去的时候不用担心碰到的尽是些陌生脸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