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远,就是长江了。
这是一片江边丛生的芦苇荡,多年生的芦苇,连绵成片,看得出,这里原来一定是江边的水淹区,每当洪涝年景,江水灌田,便会形成**,到了水枯期,水退便成泽国。
瓜仔指着前面说:“不行,再往前开,就要陷进泥里,出不来了。不行不行,快停下。”此时,汽车已经不在路上,阿混“艺”不高,人却胆大,驾驶着汽车一直下了公路,穿过草丛,来到这片芦苇地里。
“这里过去常闹水患,”瓜仔继续介绍,“你们看,那边,就全是水了,别看表面上是草皮,一踏上去,人就往下陷,爬都爬不出来。”
一群白色的水鸟,鸣叫着从天空掠过。
三个人跳下汽车,打量一下四周连绵的芦苇和茂密的草丛,阿混对这地方很满意,“不错不错,瓜仔,咱们的汽车就藏在这儿。呆会,割点苇子把它盖起来。”
阿混把车开到这里,累了一身的汗,初次驾驶,虽然多次差点翻到路沟里,但总算是有惊无险,一路上,也遇到过敌人,还和一队骑兵走个碰头,但不管是鬼子还是伪军,对汽车根本看都不看,更没人查问。
他们到这片长江边的芦苇丛里来,是奉方江的命令,来找王哼接头的。
两天前,张哈和老桑,都在阿四的带领下,到了满家镇,在满老爷的家里,和方江见了面。几个人一见如故,尤其是老桑,跟方江相见恨晚,秉烛夜谈,畅谈通宵,满老爷、满虎生父子也在旁边陪着,几个人的知心话象是长江决了口,绵绵不绝,越聊越是投机。
据张哈说,水上稽查所,是负责检查来往船只,缉拿私货的,但这个稽查所本身便走私贩运,中饱私囊,一边用手中的权力吃拿卡要,大揩油水,一边监守自盗,做黑生意。
“这很正常,”方江笑道:“汪精卫手下这些汉奸,还能有什么好货色了?他们不做坏事,才算稀奇。”
稽查所长姓吴,外号“铁公鸡”,是莫雅德的亲信。王哼和张哈探听到,最近有一批“热门货”,正要通过南京,走水路运往上海。船上的货,正是铁公鸡和莫雅德搞的走私黑货。张哈说:“这消息是稽查所里的士兵传出来的,绝对可靠,听说呀,有西药,有枪支,有机械,全是违禁品,也全是热门好货,一本万利……”
“所以,你们动心了?”
“嘿嘿。”
方江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张哈,我问你件事,有一回,我们去长江里搞一条船,忽然碰上水盗了,两个江匪,拽着绳子爬上大船,结果,游老三跟他打起来了……”
“那……就是我。”张哈挠着脑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嗯……那回上了船,碰上一个秃子,我说呢,他跟一般伪军里那些虾兵蟹将不一样,我打不过他,给他一脚踹到江里了……知道了,那回,我明明打输了,他完全能用刀子扎死我,可是没有,而是踢了我一脚,饶我一命,原来是你们……是自己人,嘿嘿。这回明白了。”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
方江也笑,这些天在满府,他就象个教师一样,给满虎生、张哈等人讲关于战争、关于国家、关于历史……诸方面的知识,他的渊博睿智,被大家津津乐道,惊为天人。
对于张哈提供的水上稽查所有关“走私货”的信息,方江琢磨了一下,命令阿混,前往江边,会合王哼进行打探,若是能劫下来,对于支援敌后抗战,将大有益处。
因此,阿混在带着陈榆和瓜仔完成了伏击汽车的任务以后,夺了鬼子的货车,索性直接一路前行,开往江边。按照张哈提供的路线,去芦苇草塘边,找王哼接头。
这一片芦苇和草丛相间的地面,前面尽是沼泽,越往前走,越是荒凉,坑地水洼,渐渐多起来,放眼四周,到处都是野草杂树,混杂在苇子丛里,枯藤爬蔓,不时把脚给绊住,草丛里偶尔蹦出狐獾之类的小动物来,一群群的飞鸟,盘旋着从头上掠过。
陈榆说:“这地方,我敢说总也没人来了,就象荒了八千年一样。”
话音未落,忽然前面一个人影闪过。
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前面一片苇丛,太过茂密,但此时天刚过午,光线非常清晰,那个影子绝对不是其他动物,而就是一个人影。
此地既无庄稼,又无果木,谁会深入到这样的沼泽苇塘里来?很可能非匪既盗。陈榆将匕首掏出来,走在前面,扒开一人来高的长草,向前仔细察看。
苇子再密,中间也有空隙,陈榆又看见前面苇丛里人影一闪,这回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穿一身黑衣服,手里还拎着一件兵器,似乎象一把长刀。
陈榆纵身往前一跃,却不提防脚下一滑,却原来跳入一个小水洼里,直踏得水花四溅,差点跌个跟头。这里处处都是这种水洼泥沼,稍不小心,便会陷入。陈榆暗叫一声“糟糕”,放慢脚步,加了小心,向前追过去。
好在前面那个影子,跑得也不快,大概也是阻于脚下泥泞难走,左拐右绕,速度甚慢,草丛苇叶一阵摇晃,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陈榆提了口气,窜蹦跳跃,越追越近,越过一片水洼,到了脚下稍结实些的沙土地段,已经瞧清楚了,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柄日本战刀。
这种长条形的军刀,陈榆太熟悉了,它是日本军官才佩带的指挥刀,难道前面这人是个日酉?
忽然,那人停下了脚步。
陈榆已经追到了两丈以内,两个人正面相对了。他看见这人高高的个子,赤红脸膛,一双虎目冒着怒火,手里那柄日本战刀,在阳光下闪兴发光。
陈榆握着手里的精钢匕首,向前跨出两步,那红脸汉对着陈榆怒目而视,把手中长刀横在胸前,两个人都没说话,蓄势待发。一阵战前的沉寂。
这人脚下的步伐,摆了个“丁”字,长刀倒提,浑身若紧若松,气如凝岳,陈榆心里知道,今天遇到对手了。
陈榆先发难了,向前拐了个之字步,手臂一摇,匕首“凤点头”虚晃两下,突然飞起一脚。
这一脚才是实招,因为心里认定此人是“日本鬼子”,陈榆起招便凌厉无匹,飞脚踹向红脸汉腰侧,那汉子斜腰缩胯,凌空横移,使了个“飞燕横江”之势,手里长刀挺起,挟带着一股风声,斜着挑向陈榆的肩臂。
只这一挺刀,其腕力之强,拿捏之准,已经让陈榆心下明了,此人武功之强,从未所见,不由雄心陡起,斗志横生,嘴里喝了一声:“好。”
“当,”匕首和长刀相碰,冒起一溜火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