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附近,正是草长莺飞,漫山皆绿。陡峭的山路上,一个粗布短衫,肩背绳索,樵夫打扮的人,正在匆匆赶路。山风吹过来,把他衣襟吹起来,露出腰里一支短枪的枪套。
山里一片寂静,渺无人迹。此人擦了把汗,把衣服掩了掩,继续前行。刚拐过一个弯,忽然看见前面路边站了一个又高又壮,肤色油黑的汉子,背了一捆干草,对他说:“喂,借个火。”
“妈啦个蛋,滚开。”“樵夫”眼睛一瞪,骂了一句。谁知道黑壮汉把肩上的草捆一扔,伸手便过来抓他。“樵夫”也不含糊,脚步灵巧地往旁边一闪,伸手便掏出腰里的枪来,“妈啦个……”
话音未落,只觉得身子一紧,胳膊已经被人抱住,惊慌中一扭头,一个身材瘦长的汉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抱住自己的胳膊,这“樵夫”动作也快,右脚飞起,踹向瘦长汉子,瘦长汉腰身一斜,滴溜溜转了半圈,手臂一绞,“樵夫”手里的短枪已经被他夺去。
“你们,你你……”“樵夫”一脸惊恐,还想反抗,瘦长汉子上步转身,一个大背挎,将他横着摔倒在地上,前面站着“借火”的那个黑脸壮汉哈哈大笑,“我说借个火,你急个什么,阿四,轻点轻点,别把他吓着了。”
黑壮汉是鲁满仓,瘦长汉是汤阿四。
被阿四摔倒的“樵夫”跌倒在地上,抬头问道:“两位,哪块仙门的柳子?火道里通神,大家都喝一碗。”
“少他娘的讲这套黑话,”阿四骂道:“你听着,老实交待,你是谁的手下,出来干什么?”
这人眨了眨眼,“大哥,您是……咱们都是自己人……”他的话刚说了一半,阿四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他脸上刺过来,吓得他赶紧往后躲,“别别,大哥,我说,我说。”
“那就快点儿。”阿四把匕首在他脸前晃了晃。
“是是,小人是樊大哥手下,这回是去……找一趟林大哥。”
“樊大哥?樊生才吗?林大哥是谁?你叫什么名字?”阿四一边问,一边把匕首咬在嘴里,两手在他穿的粗布褂子里摸索,一会,摸出一封书信来。
“我……”“樵夫”一脸苦瓜相,可是不敢反抗,“小人叫刘龙,在樊大哥,樊营长手下当副官,林大哥嘛,叫林明,大哥,请您高抬贵手,敢问您二位是哪路英雄?”
阿四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把信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
从山角后面,又转出两个人来,却是项先生和牛娃子。阿四看了一眼信纸,见项先生走到近前,把信交到项先生手里。
信纸上写着短短两行字:林兄,1号果然不是东西,说的好听却靠不住,总是食言。兄弟现驻扎在安家楼。兄可择时过来盘桓,共商大计,不要理1号那些龟孙子。弟,生才。
项先生知道,樊生才是新近归降汪精卫的一股小土匪,驻扎在安家楼,离那个可疑的果园大院不远。而1号,则是指南京城里李士群手下特工总部南京区的特务,他们的地址是颐和路1号。
项先生看完了信,折好,又塞进信封里,看着刘龙问:“林明是做什么的?”
“他……什么都做,打闷棍套白狼……不过现在让人抄了老窝,四处打游飞了,和尚也装不成了。”
最后一句“和尚也装不成了”把几个人都给吸引住了,项先生赶紧追问:“他当过和尚?在哪里当过和尚?”
“是啊,在白枫寺里,法名叫慈明。”
啊?项先生等人都瞪大了眼睛,多少天来,寻找这个慈明和尚的下落,一直没有结果,简直让人“望眼欲穿”了,现在无意中听到“慈明”两个字,怎么不让人激动?大家的心跳都加速了。
“慈明在哪里?”阿四厉声问道,手里的匕首直指向刘龙的鼻子尖,把刘龙吓得头差点仰过去,“大……大哥,他在孙寡妇家里,盘龙湾村北头,就是那个孙寡妇,长得象妖精,一走道扭着屁股……”
项先生拍拍阿四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对刘龙说:“刘兄,你除了替樊生才送信,还有什么任务?”
“没有了,”刘龙抹了把汗,听项先生叫他“刘兄”,松了口气,“几位,不论是哪条道上的英雄,我刘龙愿意交个朋友,以后用得着兄弟,刀山火海……”
项先生笑了笑,“刘兄,交朋友可以,今天的事就算是误会,以后谁也不要再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走吧,日后我们去樊兄队伍里,再作拜访。”他一边说着,把那封信塞进信封里,递给刘龙,并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下,刘龙大喜过望,站起身来,两手抱拳,“各位英雄,改日到了安家楼,提刘龙的名字,保证待如上宾……”他还要再罗嗦,项先生冲他摆了摆手,刘龙又一抱拳,转身急匆匆地向前走去。
项先生招手把牛娃子叫过来,小声说:“你跟上他,一定摸到那个慈明和尚的下落。注意,盘龙湾是鬼子的据点,防卫严密,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象上回那样稀里马虎。我们在你后面。”
“是。我保证小心,象个……老娘们儿一样认真细致。”
鲁满仓扭头瞪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
牛娃子吐了吐舌头,撒开长腿,瞄着刘龙的身影,悄悄地跟上去。
这边项先生将手一摆,“走,咱们都去,跟在牛娃子后面,争取今天晚上把那个慈明老和尚给逮住。”阿四和鲁满仓都满兴兴奋,摩拳擦掌,三个人起身瞄着牛娃子的背影,远远缀着。牛娃子身形灵巧,不时用山石树木掩护,紧紧跟在刘龙的后面。项先生满意地说:“这小子,蛮聪明的,越来越成熟了。”
鲁满仓担心地说:“慈明和樊生才勾搭,这事儿挺不好办,弄不好,易大江那份联络图,已经让狗日的老和尚,交给敌人了。”
“那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吧。但愿这个老家伙没有那么实诚。”项先生叹了口气。
“叭,叭叭,”一串枪声,从山后响起来。
三人都是一愣,哪里打枪?
阿四手快,“噌”的一下把手枪从腰里抻出来,“我去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