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借着夜色的掩护,象一串黑色的幽灵,潜行到码头侧背后高高的台下。
墙是用大石块垒的,虽然用水泥抹了墙缝,弄得挺光滑,但对于陈榆和郝大富这样的人来说,稍有些沟沟棱棱,便能攀登而上,当下两人象两只游墙的壁虎,率先爬上墙去。
陈榆将脑袋悄悄露出墙头,左右打量,漆黑的夜色里,更显得稽查所的房里透出来的灯光辉煌耀眼,高高的岗楼上,看不清岗哨的身影,一个旋转着探照灯,不停地将巨大的白色光柱,扫向近处的码头平台,和远处黑沉沉的原野。
一阵隐约的喧哗声,传到耳边。陈榆侧耳细听,心里不由一阵高兴,稽查所的院里,士兵们一定是在喝酒猜拳。
郝大富悄悄爬上来,手里拿着那柄日本战刀,靠近陈榆的耳边小声说:“喝酒呢。”
“嗯。”
阿混和王哼,脚跟脚爬上高台。四个人趴在冰凉的地面上,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动静,耳边除了江水的波涛,便是房间里时大时小的猜拳行令声。
探照灯的光,晃过去了。阿混在前,其它三人在后,象一串贴着地皮的蛇,蜿蜒向前匍匐爬去,探照灯贼亮的灯光,也带来了一个好处,便是它晃过之后,更显得一切都黑乎乎一片,愈加看不清楚。
离着外墙十余步远,到了两处岗哨都看不见的死角了。陈榆和阿混加快了步伐,蹭蹭几下,跃到墙边。陈榆顺着墙的拐角,使了个“懒猴爬竿”式,无声无息地爬上墙去。阿混则向上甩个绳钩,缘钩而上。
院里的喧哗声,听得真切了,“四季发财呀,”“五子登科呀,”“八仙过海呀”……嚷得一片欢腾。两个人悄悄溜下墙来,趴在墙根下稳了稳心神,然后紧贴墙角,向后爬去。
喝酒的房间里,窗户大开,一阵阵的酒气,溢到窗外。
两个人四脚着地,猫腰爬过窗下,绕过走廊,一直匍匐到后院里,后面比前面,安静多了,铁公鸡那间办公室里,亮着灯光,院里几株高大的樟树,将枝叶斑驳地洒到地面上。陈榆趴在地上,扭头望望外面的岗楼,糟糕,岗楼顶上哨兵的视线,正好能够看到这里。
只能寄希望于不引起岗哨的注意了。
秋天,夜晚有凉意了。两个在地上爬了半天,却是头上都出了汗,肚皮贴着地面,又觉得凉。
一阵轻微的笑声,从铁公鸡的房里传出来。笑声是清脆的女声,听上去慵懒孟浪,两人心下奇怪,难道铁公鸡在招妓**?这个水上稽查所里,简直是乌烟瘴气。
阿混贴着墙根,迅速溜到铁公鸡办公室旁边那间“保密室”门口。回头了望一番,没发现别的动静,大樟树的树影,正好将门口遮挡,一片斑驳的阴暗,利于隐蔽身形。他轻轻站起身来,在锁头上鼓捣了几下,铁锁“咔”的一声轻响,开了。
阿混轻推门扇,开了一道缝,眨眼之间,闪身便钻进去,轻盈无声,就象一道轻烟,瞬间而没。看得趴在墙角放哨的陈榆一阵赞叹:这家伙,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梁上君子侠,到底是名不虚传。
“哎呀呀,吴哥呀,嘻嘻,你可真会说话呀,说得人家好心痒呀……”铁公鸡办公室里女人的调笑声,忽高忽低地传出来。陈榆手里紧攥着手枪,瞪大了眼睛,一会瞅瞅铁色鸡的门口,一会望着高高的岗楼。在外面放哨,他觉得比自己亲自动手,还紧张得多。此刻,就看阿混在屋里的偷盗速度了。
忽然间,保密室里灯光大亮。
原来,阿混进去以后,发现屋里实在太黑,这天正是下弦月,一弯月牙,被云彩挡住,夜色本来就暗淡,屋里门窗紧闭,就更加伸手不见五指,他摸黑找了一趟,却是什么也没找到,心里急得不行。呆会,如果隔壁铁公鸡屋里发觉动静,或是前院士兵们的酒席散了,将非常危险,此刻必须争取时间。
他毫不犹豫,伸手拉开了电灯。
明晃晃的灯光,一阵刺眼。阿混眨了眨眼睛,四下打量,屋里两张写字台,一个宽大的壁橱,靠墙一排书架,放着摞得厚厚的纸档案、文件袋、帐簿册页之类的东西,他迅速把写字台、壁橱的抽屉逐个拉开,寻找起来。
有些抽屉,上着铜锁,但这对于阿混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他的手象变魔术一样,三下两下,飞快地把锁捅开,一个个翻找,没过半袋烟时分,东西找着了。
一摞厚页密封版的“江上货运检查证”,一堆“稽查缉私登记表”,上面都盖着鲜红的公章。阿混心头大喜,小心地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揣进怀里,把其余的按原样放好,一一锁好铜锁,原样归位。
更让他高兴的是,外面,一直没有动静。这说明,屋里开灯,并没引起岗哨的注意。
外面放哨的陈榆,起初发现屋里亮灯,吓了一跳,但随即想到,也许只能这样,若是用手电筒或烛火,被岗哨发现,更会引起怀疑,反不如灯光大亮。阿混不会随便冒失的。果然,保密室屋里灯光亮了一阵,外面一切如常,铁公鸡屋里,调笑声还在象继续,前院里的猜拳行令,象江水的波涛一样,一阵阵地涌过来。
铁公鸡办公室的窗口,忽然探出一个女人的身影,陈榆屏气凝神,一动不动。手里上了子弹的枪紧握在胸前。那女人穿一身红衣服,甚是鲜艳,挽着高高的发髻,描眉画目,神态妖娆,朝窗外打量了两眼。
陈榆心里一阵紧张。
紧接着,那女人又缩了回去,然后,把窗户给关上了。
再然后,屋里的灯光灭了。
陈榆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枪,暗骂了一句:“狗男女。”这时,保密室的灯光也灭了,门又开了条缝,阿混瘦瘦的身子,象一抹暗淡的影子,飘出门来。在樟树枝叶的遮挡下,看上去简直若有若无。
后院里安静下来,铁公鸡办公室里门窗紧闭,调笑声也听不到了。
陈榆和阿混,两个黑影趴在地上,又象贴着墙角的蛇一般,匍匐着,游到拐角,爬过甬路,悄无声息地,绕到前院的墙下,顺原路攀上围墙。
猜拳行令声,一阵高过一阵,酒菜的香气飘得满院都是。两个“小偷”,却已经跳下围墙,隐入黑暗的夜色里,远走高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