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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竹海听风

谁曾许君风与月 狐悦 3464 2024-11-19 02:40

  “师兄,既然不注灵,那剑是一堆废铁,我们又何须担心。那天绝剑是毕罗花的克星,只要天绝剑在,白舒歌便不能兴风作浪。我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魏无涯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这一路的奔波已经让他不堪重负,在祭坛与诸位长老商议完退敌大计之后便推了晚宴,带着师弟回到自己的寝宫。师无咎见他面色苍白,自是心疼不已,忍不住抱怨起来:“那些长老们平日里自视甚高,到了这要紧关头还不是都要别人从旁指点。”

  “四方城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自千年前那场祸事之后,四方城便不再出世,长老们已然习惯了安逸的生活,不愿再过问世间之事。也正因如此才让白舒歌闹出了这么大的祸端。”

  说到底,倘若他们如从前那般恪尽职守,白舒歌在沧州频频动作他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他们只是懒得去管罢了。

  “你已经为四方城和天绝剑付出得够多了。”师无咎见魏无涯的身形已有些摇晃,一挥手屏退了寝宫外的守卫,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无咎!不可无礼,这里是……”

  “你我横竖都快离开了,还管那些虚礼做什么。”师无咎不容分说地抱着他便往里走,魏无涯也着实是累了,靠在他肩头半晌便有些昏昏欲睡。

  “对了,你方才说到注灵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乃是四方城的绝密,不过既然我们都要退隐江湖了,说给你听也无妨。”

  魏无涯轻轻看了一眼师无咎,眼中悄然浮过一丝失落。但此刻师无咎的心思都在注灵这件事上,自然不曾发现。

  “这注灵之事经由四方城大祭司世代相传,所以在随你退隐之前,我必须先在诸位祭司之中挑选出一名继承者,将此法亲口传授于他。气血铸剑之术若没有四方城祭司注灵,便无法凝成剑心,这样算此剑锋利无比,也只是寻常武器,并不能施展神威。”

  “那究竟应当如何注灵?”

  魏无涯拍了拍师无咎的手,有意无意道:“你今日好像疑问特别多?”

  师无咎闻言突然一愣,从魏无涯身边猛地站起身来。他身形微微一晃,脸上突然之间血色褪尽,魏无涯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他,却发现他的手冰冷无比。

  “你怎么了?为何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我……”

  师无咎的神情似乎恍惚了一下,僵硬的脸上又慢慢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不,我没事。师兄今日也累了吧,挑选继承人和注灵的事明日再议也不迟,你还是早些休息,先把身子调养好才是。”

  他说着这话时,语气明显有些慌乱,魏无涯看着他,眼中浮上一层忧色。但他什么都没有点破,任由师无咎胡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其实他心里已然明白,留不住的再如何挽留也是徒劳,如今能做的只是阻止他错得更深。

  师无咎脚步慌乱地走到寝宫外,这宫外一片夜色昏沉,刺骨的寒风穿过他的身体,像是深深刺入他的血肉和骨髓。

  他按着胸口的地方,脚步不稳地走到栏杆边,这四方城位于极北之地的高山之巅,是整个沧州最接近于天际的地方,从栏杆外看下去,脚下云海茫茫,苍风呼啸,此隔绝了天上与人间。

  师无咎身体忽地一阵虚软,他扶着栏杆颓然坐了下来,额上的冷汗经风一吹,愈发让他感到寒意入骨。其实疼得不仅是胸口,他觉得自己的头也像是要炸开一般,里面有无数的声音,无数的画面在扰乱他的思绪,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很多话明明并不想问出口却偏偏还是说了出来。

  他今天的疑问确实太多了,但那些并不是他真正想问的。他其实想问师兄在炎狱受刑之事,但不知为何最后出口的却是注灵这件事。

  师无咎,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个身体好像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在被别人所驱使?

  而此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魏无涯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目光中无法掩藏的担忧和心疼让他看上去愈发脆弱和单薄,好像经不起这山顶的狂风一番吹折便会化作烟尘散去。

  他的银发在风中肆意地狂舞,眼眸中犹如注满了风雪。

  我欲与君乘风去,奈何此身在人间。

  四方城中现任祭司中,除了师无咎和魏无涯以外还余下八人。这八人的悟性和资质皆是万中挑一,而四方城的大祭司更得是人中之人。所以如何挑选实在是一件慎之又慎之事。

  师无咎如今虽被免去了死罪,但已然不在四方城祭司之列,所以选拔大祭司继承者之事他是无权过问的。魏无涯未免他再和长老们起什么冲突,便把他独自留在了宫中。

  不知何故,在来了四方城之后,师无咎的心思似乎比之前更沉。夜里他频频梦见曾经预见过的事,甚至有一夜他从梦里惊醒,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扼着师兄的脖子,这让他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形之中成为了白舒歌的傀儡,直到那一天他不受控制地问出了注灵之事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异样。

  这四方城周围有封印保护,多少让白舒歌的移魂之术受到了影响,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彻底摆脱白舒歌。

  那个怪物在自己心底种下了一颗无法根除的种子,它如影随形,即便远隔万里依然可以控制自己。

  而那夜的事是一个警告,白舒歌在警告自己若是继续反抗,便会让自己亲手杀了师兄。

  原来他们早没有田园可退了,他们只能在这江湖的血雨腥风里沉浮飘零,直到灰飞烟灭的那一天。

  在魏无涯寝宫后有一片竹海,这是雪山之巅唯一的绿洲。魏无涯和师无咎的师傅隐居在这竹海之中。师傅已过百岁,早已不再过问城中之事,他年事已高,虽精神矍铄,但记忆却总有缺失,很多事都已记不太清,唯有这两个徒儿一直记挂在心上,尤其是师无咎,每日魏无涯来见他时他总会问起这个让他不省心的小徒儿。而如今师无咎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竹海中,一头雪发的老人家正神色安逸地靠在竹椅上晒着太阳,师无咎跪坐在一旁,一边为他沏茶,一边握着扇子轻轻给他扇着风。

  “今天无涯怎么还不来给我请安,你又是谁,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师无咎笑了笑,端上茶递给师傅:“师兄这几日城中事务繁忙,才让我代他来请安。”

  “你叫他师兄?我只有两个徒儿,怎么会不认得你?你不要胡乱叫他师兄,他只有无咎一个师弟。”

  师无咎知道师傅这是糊涂了,但是也不争辩什么,只是安静守在师傅身旁,看着他在一片和煦温暖的阳光中从容入睡。

  待他真的睡熟了,师无咎才极浅极轻的叹了口气,俯下身靠在师傅的膝上兀自轻声道:

  “师傅,我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但是我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师傅,为了替我赎罪,师兄在炎狱中受了整整一年的酷刑,那可是炎狱啊,我根本不敢想想他那一年是如何度过的。我一心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将他救出牢笼,还他自由,可到了最后真正伤害的人恰恰是我自己。”

  师无咎正说着,忽然间感觉到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发顶。那手依旧是宽厚温暖的,让他突然禁不住眼眶一热,颤抖着声音叫道:“师傅!”

  师傅其实并未醒来,那只是他习惯性动作。自己年幼时,每次练功偷懒被师兄训斥便会跑来师傅这里哭诉。他喜欢像抱着猫儿一样把自己藏在怀里,拦着不让师兄责骂。

  过去的那些时光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忆起了,很多事他以为过去了不必再回顾,直到此刻他趴在师傅的腿上,看着眼前这片亘古不变的竹林,嗅着这竹林中弥漫着的茶香,他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师傅,师兄已经答应了要和我一起归隐田园,等我们安顿下来,我们把您老人家也一起接过去可好?”

  师傅没有说话,他睡得安逸而沉静,时光像是在他周身停留下来,将一切美好的记忆都留在了这一刻。

  师无咎缓缓站起身,他拂去衣角沾上的清露和落竹,伸出手抚过师傅被山风吹乱的雪发,待正要转身离开时,手却突然被一把握住。

  “无咎啊。”

  他慌忙回头看去,只见师傅还在半梦半醒之中,但他却在梦里轻轻道:“早点回来啊,师傅很想你。”

  师无咎一惊,一滴留在眼角的泪被拂面而来的风蓦然吹散。他望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脑中那些一直缠绕不觉的声音竟渐渐消失了。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意识清明,好像天地之间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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