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襄遇刺失踪之事很快传到了北沧王庭,此事果然令朝野震动。北辰襄是在北沧境内遇袭失踪的,如果惊动了北辰遥,那么两国邦交势必受到影响,甚至极有可能挑起战争。
凤家如今手中大权在握,自然不希望发生动乱,否则让聂家趁乱反扑岂非得不偿失。所以凤太后马上派出奉国将军亲自前往乌峰峡寻找北辰襄的下落,至少要在赶在北辰遥有所行动之前给出一个交代。
“你可不知今日凤太后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有件连她都觉得头疼的事了。”
流华宫中,景帝正在眉飞色舞地向许南风描述朝上的情形。在许南风看来这件事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东玥失去了一个北辰襄不会乱,但是如果景帝少了北辰襄这个助力,想要扳倒凤家却要难上许多。
“南风,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
景帝说了这么半天,许南风始终不动声色,这让他也觉得有些无趣。许南风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赶在凤太后之前先找到北辰襄。”
“奉国将军已经带领上千兵马包围乌峰峡,若他还活着,一定会被找到。”
“刺客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听说找到一个重伤的东玥侍卫……”
“他在哪?!”
许南风闻言,眼前不禁一亮。景帝却为难道:“朕也只是听说,好像能不能活过这两日都尚未可知,他此刻应该在将军府吧。不过好像说刺客武功高绝,那些金羽卫都是被震断了筋脉而死的。”
听到这,许南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小厮打扮的君疏月,两人虽未言语,但已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他们原本以为北辰襄的失踪会和白舒歌有关,但是这样看来似乎另有他人。
浮方城陷落之后,项天陵被接回东玥,不久之后安陵王叛乱被镇压,而他亦从此下落不明。若是说天底下还有谁拥有如此绝世武功而且还和北辰襄仇深似海,那恐怕也只有项天陵了。
“北辰遥那么疼这个侄儿,如果让他知道了此事,不知会作何反应。”虽说少了北辰襄这个助力有些可惜,但许南风转念一想,若是北沧和东玥此掀起战事,对他们来说兴许还是个机会。
“那他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他如果觊觎皇位,北辰襄根本活不到今天。”许南风摇了摇头,并不同意景帝的说法:“这件事我会安排,陛下近日不妨多往凤太后那里走动走动,留意一下将军府的动向。”
景帝如今已经把许南风当做自己的主心骨,自然是他说什么听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几日许南风入宫后对自己态度日渐冷淡,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景帝不觉有些惶恐和不安。
他觉得许南风对他来说,像是一个参不透的谜团,他永远都会给自己带来惊喜,但是也让自己永远惶惶不安。
“南风,朕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景帝知道这种局势下,也许不该过多考虑个人的感情,但是此刻南风站在他的面前却让他有种无法触碰的感觉。许南风知道君疏月不愿自己再继续利用景帝的感情,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已经不是他想抽身事外能够走得干干净净无牵无挂的。
从决定利用景帝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变成了自己厌恶的那种人,你说的没错,这本来是柄双刃剑,既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许南风没有马上屏退君疏月,他看着他第一次露出了手足无措进退两难的表情。君疏月倒是没有故意为难他,一声不吭地向景帝行了礼之后便匆匆退了出去。看到他离开,许南风本该舒一口气,但不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是闷得难受。
待宫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景帝迫不及待地上前握住了许南风的手,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许南风的目光却一直追着那个刚刚离开的孩子,让景帝不由想起不久前自己无意间听到的一些传闻,他起初只当是凤太后在散播谣言离间自己和许南风,但是今天看到他连进宫都带着那孩子,这不免让景帝有点多心。
而且那孩子确实也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清丽秀美,姿容过人,算远未成年也已经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澜城中那些达官显贵们在府中豢养娈童的事屡见不鲜,所以许南风会不会也……
“南风,那孩子是你最近收进府的书童?”
“陛下对我的私事很关心?”
许南风反问的语气虽然不重,但是让景帝的心里却难免生出异样之感。以他们这样的关系,难道自己关心一下他的‘私事’过分吗?
“只是提醒一下你,不要让凤太后他们握了把柄。”
景帝虽然迁许南风,但毕竟也是一国天子,若说脾气自然也是有的。许南风见他的脸冷了下来,若在从前必定好言好语地哄他,但是今日他实在没有什么兴致,便只冷冷说了一句微臣知道再也没有下文了。
景帝心里受了委屈又不见许南风来安慰,越发感到气闷。他恨恨地一拂袖,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扫落到了地上,那瓷器在地上摔碎了一片,吓得外面的侍从慌忙进来收拾。景帝却兀自发着脾气道:“都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说罢还用脚狠狠踢了踢那些碎片,岂料这一脚踢上去反倒扎到了自己。许南风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胡闹也不上前阻止,直到听见他惨叫了一声才看到他的靴子上已被血染红了一片。
“快!去宣御医!”
许南风见状不得不把景帝小心扶上龙榻,正要替他查看伤口却被景帝一脚踹了过来,他本来力气小,这一踹既没踹到许南风,反倒自己向后倒去。许南风见他有伤所以不跟他计较,要去扶他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扯住衣领,然后猛地翻身压了上来。
“陛下!”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本来是个昏君,要不是为了你,朕才懒得管那么多事。”他说着俯下身要强吻许南风,许南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开,厉声道:“陛下,请自重一些!”
“自重?”
景帝被那两个字刺激得心都在滴血,整个人都癫狂起来:“你让朕自重?当初口口声声说喜欢朕的人是谁?现在有了新欢让朕自重?”
“陛下,这话南风不懂。”
“你在府中私养男宠的事还要朕说明白吗?”
许南风狠狠一攥拳头:“那孩子才六岁!”
“六岁?朕看六岁也不小了,你做得出还怕人说吗?”
说到这,许南风的脸色已惨如白纸,他从座上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后退了两步,突然躬下身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既然不相信微臣,微臣无话可说,微臣在这里,任凭陛下处置。”
景帝说出那话时其实已经后悔了,这些话都是他从好事的宫人口中听来的闲言碎语,可是一怒之下竟然拿来训斥许南风。难道在他心目中,许南风和那些庸碌无为只知享乐的蠹虫是一类人么?
“朕只是……”
“今日总算明白在陛下眼中微臣是什么身份了。”许南风不等景帝解释兀自跪下深深叩了一首:“既然如此,微臣日后必当遵守君臣之礼,绝不敢再有任何逾矩之举,也请陛下放过微臣。”
“南风!”
说出这话,许南风的心豁然之间轻松起来。他不知道是谁在宫中散步这些谣言,但毫无疑问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如此小题大做并非气量狭小,而是借题发挥,借故与景帝保持距离。
他知道以君疏月的性子,让他吃一次醋已是极限,再继续这么不清不楚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他真的会一走了之。
这个后果是许南风万万承受不住的。
此刻流华宫外,君疏月正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前出神。自从那次玉飞尘的事之后,许南风不论去哪都一定要把他带在身边,仿佛唯恐一个不留神自己会消失一样。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分别在不远的前方,所以他才格外珍惜和许南风在一起的每一天。过去的遗憾已经来不及弥补,唯有用力去拥抱眼前的幸福才最真实。
许南风刚一走出流华宫看到君疏月小小的身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既安静又乖巧,让他原本因为景帝而烦闷不已的心都跟着快乐起来。
“小殊!”
“哎?这么快?我以为你们……”
君疏月话还没说完被许南风伸手抱了起来,他挣扎着骂了一声:“放我下来!”
许南风好不理会地把他扛在自己肩上,然后笑道:“怕什么,还怕人闲话不成。”
“……”
“走,带你去吃扶芳斋吃点心。”
“你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好?”
“如释重负当然心情好。”
君疏月闻言,不由惊道:“你该不会是……”
“走啦走啦。”
君疏月见他不愿多说,索性也不再追问了。他相信许南风,像许南风在最绝望的时候也选择相信自己一样。不过,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姿势,能不能先把他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