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也别说,双喜出的主意,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跟着双喜进了绣球楼,安路替张师爷向三姨太告辞,然后他也离开了绣球楼。
到了长街上,雨竟也停了,天空泛青,大概一时半会雨下不来了。莫非龙天翼和东瀛浪人宫本喜藏的比剑,还会如期举行?但如果只是设的局,比剑本来就是个发现天火残余的由头,还有必要继续进行吗?
安路不禁又回想起自己关于龙天翼所设之局的推理。
嗯,如果雷疯子并非杀人凶手,那么当时在场指证雷疯子的伤者,就说了假话。而这起惨案中,共造成七死二伤,那两个伤者肯定都是被龙天翼收买了的假证人,现在正躺在秀溪镇内的中医跌打馆里。
安路寻思着,是不是要去中医馆看看那两位伤者,却又担心会不会打草惊蛇,被龙天翼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事实真相。
不知不觉中,安路又走到了挂满丧幡的那段老街。
雨停之后,丧家家属也打开门,在污水四溢的街面上抛洒纸钱,燃放炮竹,整条街上弥漫着一股香烛的气味。
安路留意到,那家杂货铺的铺面已经打开了,里面坐着老板娘,戴了一副老花眼镜正看着账簿——毕竟是做生意的人家,镇里就这么一家杂货铺,关张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
正好,双喜给安路出的主意,需要在杂货铺里购买一点必要的材料。
于是安路走进杂货铺里,买了五丈钓鱼线、一枚风铃、一把剪子、十数粒铁钉。
付完钱之后,安路拎着装好货品的网兜,重新回到长街上,却见秀溪镇的镇长谢老先生正气鼓鼓地迎面走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看昨天夜里发生惨案时,谢老先生与龙天翼争锋相对打嘴仗的情形,倒不似演戏。安路心想,谢老先生应该对龙天翼所设之局并不知情,所以安路不免对他产生些许好感。
于是安路上前一步,热情地向谢老先生打了个招呼。
没想谢老先生却一点也不领情,他狠狠瞪了一眼安路,嘴里嘟囔着:“远的地方,东北那边在打仗,时局不稳;近的地方,土匪山贼横行,世道乱得很。我早就给小酒馆的冯老板说过了,入住了什么陌生人,一定要到镇公所来备个案。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共厕所吗?这下好了,一个客人失踪了。”
“哦,一个客人失踪了?”安路瞪大了眼睛。
谢老先生似乎反应过来,这位安医师是县城胡县长派到秀溪镇来的,惹了他没什么好处。所以他赶紧吸了口气,缓和一点语气,道:“是的,昨天小酒馆的四合院里,除了龙队长一行两人入住之外,还有个叫龚喜藏的人入住。”
安路明白,龚喜藏,就是宫本喜藏入住小酒馆时所使用的化名。
谢老先生又道:“中午时分,这位龚先生出了酒馆,就再没了踪影。刚才下暴雨,冯老板担心龚先生被雨淋着生病,于是派店小二带着纸伞在镇里寻找龚先生。没想到店小二在镇里长街走了三个来回,都没见着龚先生的踪影。”
“那也不见得失踪了吧?”
“镇口浆洗铺的郑大婶说,她看到一个陌生人沿着通往县城的官道,冒雨向远处走去了。听郑大婶的形容,那个陌生人正是龚喜藏。那时雨下得极大,陌生人却没打伞,所以郑大婶对这个人印象颇深。”
安路吃了一惊。
这应该更加说明宫本喜藏和龙天翼是同伙了吧?
如果宫本喜藏真是痴迷剑术的东瀛浪人,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留在秀溪镇里,等待比拼剑术。
但是,如果宫本喜藏是龙天翼的同伙,他冒雨沿官道向县城方向行走,又是意欲何为呢?
而此刻,谢老先生又一脸严肃不乏担忧地说道:“郑大婶还说,她看到那个陌生人行走的时候,肋下挟着一柄像刀一样的长剑。她就是觉得可疑,才跑到镇公所来向我汇报。看来这家伙肯定是土匪!不知道他到秀溪镇里来住了一夜,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又想再造一桩两年前的灭门惨案吗?”
安路知道,宫本喜藏肋下挟着的,就是那柄在独龙那里锻造的单面开刃的日本剑。但他不想让独龙招惹上麻烦,所以保持了沉默。
安路忽然又想到了昨夜惨案的那两个伤者,既然谢老先生多半和龙天翼不是一伙的,那么问问他,总不会打草惊蛇吧?
听了安路的问题,谢老先生皱起了眉头,答道:“那俩家伙,可真幸运,只是皮外伤而已,算他们运气好,现在已经离开跌打馆了。”
“哦,那两个受伤的人,在镇里是干什么的呀?”
谢老先生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们是跑单帮的货郎,常从县城里买进便宜货物,送到秀溪镇来出卖,又收购秀溪镇的山货,送到县城的山货行去。”
原来他们不是秀溪镇的常住镇民啊,那么他们更有可能被收买了。
“那么,现在那两个伤者,应该在家里休息了吧?”安路又问。
谢老先生摇了摇头,答道:“这些生意人啊,把生意看得上么都重。据我所知,他们一出了最中医馆,就相约着离开秀溪镇,去县城进货去了。”他顿了顿,又道,“镇口的郑大婶说,她看到那俩家伙,就是大雨刚开始的时候走出了镇口。雨落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折返回来,在郑大婶那里买了两把油纸伞。”
安路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那两个伤者在暴雨落下的时候离开了秀溪镇,向县城走去。过了没多久,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宫本喜藏挟着日本剑,冒着暴雨快步离开了秀溪镇。
——难道,宫本喜藏离开秀溪镇,就是为了在官道上截杀那两个伤者,杀人灭口吗?
如是这样,所有目击者都将死于非命,龙天翼真可谓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