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张源的日记(五)
第三幅画中一道闪电准确地击中了这座矮小的坟墓,它已经成为了事实。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幅画的内容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向窗外张望,我害怕看见那座坟墓,也更害怕坟墓里那只干枯如柴的手骨,和它的主人。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情在困绕着我:这座坟的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可是我还活着,那么墓里埋着的,究竟是谁?
人在极端恐惧的状态下,恐惧的情绪会转变为愤怒。这是人类求生欲望的本能驱使。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忽然觉得刚才的恐慌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怒,我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团团的火,我决定去见见对方,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我鼓起勇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门外的走廊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任何人影。想了想,我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旅馆老板,多一个人总是能壮壮胆的,我想。
我来到一楼大厅,电视是开着的,不过上面布满了雪花点,发出嘈杂而刺耳的声音。旅馆的主人,那个老头竟然也不见了。我试着喊了两声,没人回答,空气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着。
难道偌大的旅馆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死心地打开了每一个能打开的房间,可是,都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仿佛除了我,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
透过玻璃门,我看见外面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狂风卷起小石子狠狠地击打在玻璃门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偶尔眼前忽然一亮,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耳边响起,看来,此刻离开旅馆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大厅里的灯光突然变得忽明忽暗,伴随着“啪”的一个爆炸声之后,房间里也完全黑了下来。
一股电器烧焦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大厅。
我知道,灯管炸裂了,老头的电视机也没能逃脱厄运。
此刻,除了偶尔一闪而过的雷光,我的眼前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视野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我只能摸索着,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挪动。我不敢继续呆在大厅里,因为我知道,如果那个坟墓里的东西要找我,空旷的大厅里我根本没地方躲。
自从那个坟墓出现之后,周围的环境就变得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然而更令我恐惧的是这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听见任何其他人的声音,没有同类,没有生物,这让我内心的最后一丝安全感也没了。
有时候,孤独面对恐惧比死亡更可怕,更折磨人。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我的内心却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蛊惑我化恐惧为力量,和那个东西决一死战;而另一个声音却劝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走为上策。
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人格分裂,这是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的前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地不受自己的支配了。
可是,还有一个清醒的意识在看着状若疯癫的我,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在空中默默地注视着。他十分明确地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是在做梦!
对啊,我是在做梦,而且是一个十分可怖的噩梦。可是为什么这个噩梦如此的真实,仿佛我真的身临其境一般?我努力想让自己醒来,但却是徒劳无功。
内心里的两个声音还在争吵,而且越来越激烈。我的精神终于崩溃了。我双手抱着脑袋,痛苦地咆哮了一声:“不!”
然后,我便昏了过去。
……
当我再一次睁眼时,周围仍然是一片黑暗,无边的黑暗。
难道,我还在那个噩梦里?
我揉了揉仍旧有些混沌的脑袋,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风声依旧,闪电依旧。
这怎么可能!这一次,我是真的有些惊恐了。这个噩梦难道真的犹如迷宫一般,要把我的身心乃至灵魂都陷进去才甘心?
我哆哆嗦嗦地爬到了墙角,抱着双腿埋着头蜷缩在那里。手上反馈来的真实触感也在一脸嘲讽地讥笑着我:这不是梦。
或者说,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单纯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了。
我静静地躲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喘。我在心底默默地数着数字,希望黎明快一点到来。虽然我明知道这个想法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黑暗里,只有急促的心跳在告诉我,我还活着。
然后,我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碰我的手臂。
是风么?我不敢确定。因为我左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户。外面风很大,窗帘被吹起也是有可能的。
想了想,我没敢抬头。
室内的温度似乎渐渐升高了,我感到心底有些燥热。
一股淡淡的,带着铁锈气息的腥味飘进了我的鼻子里,顺着气管一直延伸到了肺里,让我感到全身都火辣辣的,似乎血液都沸腾了。
我终于忍耐不住这股莫名的燥热,缓缓抬起了头。
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和寂静。
不,不应该说是寂静,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缓缓地念叨着:“我已经取得了你的骨架,它在你的坟墓里,墓碑上刻着你的名字。
我也有你的血肉发肤,它们同样在你的坟墓里。可是原本应该是你的脸的地方,现在却是一片血肉模糊,这该怎么办呢?
所以,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你的容貌。”
这声音很熟悉,我却一下子想不起来究竟是谁的。而且,我现在嘴巴是闭着的,这不是我发出的声音!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我顾不上惊恐还是兴奋,激动地睁开了双眼。
窗外,一道闪电如流星般一闪即逝。
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看见了!地上,一个影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从平面变成了立体,在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
“现在,把你的脸,给我好不好?”一个轻柔的,仿佛催眠曲一般的声音从影子的脑部发出,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终于知道这声音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了。
这是我的影子!
……
王警官一口气把张源的日记读到了这里,直到嗓子有些冒烟了,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王警官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王警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一副心有余悸而又意犹未尽的样子。窥探他人的隐私本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尤其这人还已经死了。
不过此刻的王警官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发现这一篇日记的末尾还有一段话:
最终我还是从这个噩梦中逃了出来,虽然就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是怎样清醒过来的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古怪的噩梦似乎并不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它似乎在向我透露着一些什么东西。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我没有想通。大概是我太笨了吧。
这又是一个有关生死之谜的噩梦,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做过多少个这样的噩梦了,每一次清醒过来,心中似乎都多了一点什么。可那些多出来的东西又似乎隐藏得太深,我偶尔的灵光都一闪即逝,让我无法抓住其中的关键。
因此,我决定把这些噩梦的内容都记下来,抽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它们和我最近感兴趣的内容“人死后的世界”还有一定的关联呢。
人死后的世界,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还真是好奇啊。可惜,活人是注定无法了解的。
那么,我要不要尝试一下死亡的感觉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