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就差一步。
周平牵着朴智妍的手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公交车站,看到的却是28路公交车的屁股。
走到站台的时候,周平甚至还听到了江何年上车时,背包里发出的异响。
“有那么急么,今天碰不到,明天上课也会遇到的。”朴智妍坐在公交车站里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薰衣草味道的心相印纸巾,擦着汗。
“不行,看不到猫我心里就不安定。”周平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珠,因为热气头发都刺了起来,像是一只炸毛的刺猬。
“你这脾气真像个小孩。”
“我本来就是小孩。”
“那小孩先生,的士来了。”朴智妍突然站了起来,拦下了一辆路过的绿色的士,旋即拉着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的周平上了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28路公交车。”
周平还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场景转换,身子随着的士的发动猛然往右边颠簸了一下,于是周平和朴智妍的两个头像乒乓球似的撞到了一起,鼻尖对鼻尖撞得生疼。
“你干什么,我还在想办法呢。”周平揉着鼻子,用眉头生气着。
“慢脑子,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追么。”
“这样啊。”周平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想了一会说道,“你普通话顺溜之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是个害羞的乖乖女。”周平学着朴智妍第一次见到周平时的动作说着,“这里,那里。”
“我一直都是啊。”朴智妍把玩着袖子里泛着异光的冷暖玉棋子,闭上了一只眼 ,对周平有些嘲讽的动作毫不生气。
“扯淡。”
“怎么扯淡。”
“自己看。”周平从包里拿出了一张CD,朴智妍认得这是她借给周平的那张一青窃的《风车》,而周平用CD的背面映着朴智妍的脸。
那是一张让人迷醉的脸,她闭上的那只眼的眼角有一缕银线,眉梢还有点淡青色的粉迹。
“你化妆了?”周平大着胆子去揭朴智妍上眼睑的双眼皮线,却发现揭不下来,“高中生可不允许化妆。”
“没,怎会。”朴智妍拍了拍周平放在自己额头的手,触及到了他满是认真的眼神,急忙转移话题,“你看,江老师下车了。”
江何年背着一个模样奇怪的包,从28路公交车走下来,走到市医院外面的站牌上,拉开包的拉链仔细检查了里面的东西,然后整了整衣衫,再向医院走去。
“那我们也下车。”周平叫停了出租车师傅,付了钱,下了车,跟在江何年身后,而朴智妍跟在周平身后。
他要去干什么呢?周平看着江何年佝偻的背影,还有他贴满OK绷的右手想着。
江何年走的不快,走几步就会停下来,仰起头,朝着还未暗下的天空吐出一口烟,接着不住地咳嗽起来。
“江老师身体不好么?”跟在周平身后的朴智妍说道。
“不清楚。”周平看着江何年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与他样子完全不同的人——周平的房东。
周平觉得江何年和他的房东身上有极其相似的东西,却又说不上来。
那东西是什么呢?
不可能是穿着,因为房东先生虽然生活随意,但穿衣打扮还是很新潮的,而江何年一年四季都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冷了就加一件外套。
是身形么?
也不对,虽然两个人都比较瘦,但房东先生个子只有一米七出头,而江河年驮着背都有一米八差不多。
那是什么呢?
周平跟在江何年身后,学着他的步子,闻着他身后的空气,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江何年手中的烟。
一次一次地被燃烧着,化为烟雾,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他的身体。
周平能确定,他已经中了尼古丁的毒,再也无法丢掉手中的烟。
但这烟能侵入他的口、他的鼻、他的肺,却唯独不能侵入他的心。
因为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比香烟更呛口,更苦涩,却又更醉人。
江何年将烧尽的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未熄灭的零星烟火,止住了咳嗽。
“呆着干嘛呢,江老师已经进去了。”朴智妍用无名指戳了一下周平的肩。
周平回过了神,向江何年的方向望去。
不知什么时候,江何年的怀里多出了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穿着嫩黄色的背带裙,一头黑直的童发刚过肩。
“兔子先生,你那又长又软的耳朵哪去了呀?”小女孩扯着江何年的耳朵嬉闹着。
“我把耳朵放在包里了。”江何年一只手捏着小女孩胖乎乎的脸蛋,一只手在包里摸索着什么。
“那兔子先生你有带好吃的蛋糕吗?”小女孩揉着自己被捏得红红的腮帮子,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带了。”江何年从包里拿出一个用塑料壳包着的草莓蛋糕,蛋糕上还画着一个可爱的喜羊羊,看得出江河年挑蛋糕的时候很用心,“不过你可不要告诉你妈妈是我卖给你的,不然她又要骂我了。”
“嗯。”小女孩接过江何年递来的草莓蛋糕,美滋滋地抱在怀里。
看着小女孩这副幸福、天真的模样,江何年却不知怎么的红了眼圈,又不住地耸动着肩膀,咳了起来。
“兔子先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呀。”小女孩懂事地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拍着江何年的背,让江何年肺里稍微舒服一点。
“没事,老毛病了,咳,咳一会就,就好了。”江何年顺了顺气,站直了身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接着岔开话题,“小年,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我妈妈刚进了一个白色的大炉子,转来转去的,可好玩了,可是医生叔叔不让小年进去和妈妈一起玩。”小女孩用都是肉的小手掌在空气中画着歪歪的圈,乌黑的小眼睛闪烁着好奇的色彩。
“那个白炉子是帮你妈妈把身上的坏东西弄干净的,小年身上没有坏东西,所以就不需要进去啦。”江何年大致猜出了小女孩口中的白炉子是什么东西,不由的替小女孩的妈妈担心起来。
“是这样吗?兔子先生。”小女孩撅着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可是妈妈从白炉子里出来好像很不舒服呀。”
“那你妈妈现在在病房里吗?”
“嗯。”
江何年没有多话,看了看站在电梯外等候的人们,便抱着小女孩跑上了医院大厅的楼梯。
“江老师的女儿好可爱啊,和他邋邋遢遢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呢。”朴智妍在周平身后说道,而周平在江何年身后两三米的地方走着,清楚的看到他的包上挂着一个LK的徽章,和房东先生的那个一样。
周平想:阿肥是不是在那个包里,那江何年和LK组织又有什么关系?
LK的徽章在摆动中轻叩着背包,背包里传来清脆的声响,而周平和朴智妍顺着这声响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