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腰间拔出一柄长长的弯刀,呲的一声,印着雪光响破天际,壶衍堤将刀竖在半空,大喊道:“勇士们,跟随我,冲啊。”万马奔腾踏着雪地激起白色雾气冲天,白茫茫一片混杂着黑色棕色白色,几种不同的颜色,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朝远处的上坡上冲去。
常惠暗叫一声不好,心知必是被人发现了。抽出一柄长剑,摇曳着一丝白光向前一指,骑着马率先冲了出去,身后一批批战马载着武士跟风般追随过来。
“常惠,好久不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壶衍堤远远看见常惠长剑跨马而来,朝他怒吼道。
“壶衍堤,莫要狂言,今日是我常惠一雪前耻之日,你受死吧。”一声大吼常惠已经来到壶衍堤身侧,长剑左右划去,剑光凌厉,裹着寒风肃飒无比。壶衍堤一惊勒马向后,横刀来挡,噼里啪啦,几番交战竟然难分胜负。
两人身后几个方阵相互裹挟着,倒是很有秩序,壶衍堤一边垫后的两个大型方阵硬是没让常惠所带领的铁冀冲散。眼前负责冲击的方阵一下子冲到常惠大军中去,左右拼杀着。
战况激烈不时有士兵倒下的声音,刀光剑戟的声音,率先冲进常惠军中的一对方阵已经突围到常惠大军身后,这是壶衍堤亲自率领的大军,一下子就将常惠等人围了起来。常惠原准备率先将壶衍堤先锋军斩杀,却哪知壶衍堤竟然亲自带队,奋勇冲杀。眼见着大军陷入重围,常惠心中不免焦虑,却不能有丝毫表现,此刻他只能奋勇杀敌,以望能够有突出重围的机会。
前后夹击,常惠队伍的人马不及匈奴军队,壶衍堤心中暗暗一笑,左右横刀直砍,血肉横飞。诺大的雪场上,一片片血河画了出来,有的在上坡上,有的在平地上,白色和红色交相辉映,好一片肃飒寒意。
突然,几只响箭嗖嗖向壶衍堤大队飞来,壶衍堤一惊,心中大叫不好,他恍然看见丁令王的骑兵正朝自己驶来,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丁令的候娄匐勒。看那阵势大概也有几万人左右,黑压压一片,像是要把白雪都掩盖似的。
眼见壶衍堤大队人马中了响箭一个一个从马上落下,常惠大喜。想来是丁令骑兵到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虽然略有耽搁,让常惠吃了点亏,但现在来恰好能救出常惠大军,两军合力,说不定能突出重围。
虽然郑吉带来了候娄匐勒的三万大军,但奈何壶衍堤人数太多,两军交战,匈奴军队仍占上风,只是不像之前那样能将常惠大军逼入死角了,毕竟丁令铁冀的加入还是挽救了常惠大军的。
三路大军打得昏天暗地,血水直流,尸横遍野。到黄昏的时候,两军皆已疲惫。壶衍堤眼见今日战况出现异常,匈奴军逐渐缩减,不得不鸣金收兵,意图再战。
常惠大军也是死伤无数,虽然因为援兵及时赶到而避免了被围剿的可能,但毕竟寡不敌众,还是先做休整,避其锋芒较为妥当。候娄匐勒眼见匈奴人数众多,虽酣战良久却并无大伤,一时也觉得收兵较为合适。于是常惠大军鸣金收兵,再做打算。
冯姝没有去李陵属地,掠过王庭直接朝两军交战的地方缓慢行来。虽然受了伤,但好在伤势并不严重,加上之前冯姝给士兵治病之时采集的药材也都有存留,最主要是丁令王所送高车极为舒适而且宽敞,一路下来,冯姝的伤势恶化到也不严重,只是稍微有点发炎。
但这种情况还是找个地方妥善调理为好,冯姝略懂医术,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只是现在并没有合适的去处,连冯姝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是安全之地。李陵也许可信,但眼下朗坤正率领大军偷袭抢掠,冯姝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她想去的是壶衍堤所在之处,她想要清楚的看一看那个陷害她,劫杀和亲队伍,残杀刘曲歌的罪魁祸首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咬牙切齿想要亲眼看看那人的死状。只是令冯姝没想到的是搬来丁令人并没有击垮壶衍堤,他依然还是那么顽强存在着。伤口由于冬季严寒的缘故,有些发炎,瑟瑟生疼。冯姝有时候忍不住就叫人拿来止血的药物,自己将小刀烧的通红把发炎的地方割下来,然后敷上止血药。
虽然这并非是长久之策,但还是能够一时阻挡炎症蔓延,病情恶化的,只是割肉之时十分疼痛,冯姝有时候忍不住嗷嗷直叫。吓得车外的一众武士不知所措。
“启禀公主。”一冀快马载着武士来到冯姝车前,那人拱手道:“前方三百里处据说刚刚进行过一场大战,从战场尸体情况来看,我军伤亡较大,匈奴伤亡也大,未见常惠将军和匈奴单于,照属下来想,此战应该还未分出胜负。”
来报信的是郑吉派给冯姝的乔木,冯姝坐在车内将披在身上厚厚的被子扯了扯,这丁令大车足有一张双人床的大小,四周都是稳固的铁质车窗连车门都是铁质的向外拉开的,金黄的棚顶,除了两侧厚厚的锦帛窗帘外,倒也挡寒,比一般的匈奴帐篷也许更好点。
“多谢,那依你之见他们今日可会撤军,还会有大战可能吗?”冯姝朝车外问道。
车外的人支支吾吾的,一时倒也回答不上来。冯姝心想自己问的也许多余,会否再战是双方主帅决定的,身外之人又怎么猜的出来呢?
“附近看什么地方有河水,我们在河边休息下,给马儿饮下水。”冯姝没有起身,朝车外道。眼下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几日路途过来水源较少,人和马都需要饮水,冯姝只觉得嘴唇皴裂,口渴难忍。
“属下方才打探到前方几十米处有一条河水,我们可到那河边休息。”车外之人道。
“好。”从车外悠悠传出一个好字来。一行人便在那为首之人带领下朝河边走去了。
“公主,到河边了。”车外乔木略开了一个缝隙,将一壶水递了过来。冯姝喝的有点冷,却也没办法。好在今天无风,虽然依旧是冬季,但比之前似乎温暖多了。一条小河,周围似乎结了冰,中间清澈的河水喘喘而流,透着壶水递过来的瞬间,冯姝清楚的瞟见了。
依着对匈奴地势的熟悉,冯姝判断出那条河流的方向很有可能是顺着留到左贤王王庭的。而这也必将是单于返回王庭的必经之路,脑中忽然一个激灵,冯姝想起了那日刘曲歌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霍家将军的故事,不是霍光,而是他的哥哥霍去病。听刘翁主那日所言,似乎霍去病之死很有可能跟在匈奴喝了不干净的水所致。那是匈奴对待汉军奇袭所采取的一种策略,而霍去病年少轻狂便是死在这种拖垮军队的策略之上的。
原本这种事情是无法验证的,但是到了匈奴之后,握也迷曾经跟她讲过匈奴的一些事情,终于让她得以验证原来霍去病的死因确实如此。那是一种以杀止杀的办法,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置之死地而后生,与敌人同归于尽对的办法。
那办法就是将死了的人口牲畜的尸体扔到人们的饮用水之中,或者干脆使用一种毒药撒到行军经过的河水之中。只要有人经过必将饮用河水,军队也是一样,如果军队喝下受污染的河水活着有毒的河水,那么杀伤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如果壶衍堤返回王庭,必将经过此地,必会饮用此水,那么即便他在战场上没死,这河水就算不会要他的命也至少让他元气大伤。想到此处,冯姝明眸闪亮,一缕血光闪现,带着邪恶的肃杀。冯姝向车外吩咐道:“派一些人去把战场上的尸体运过来扔到河水之中。等过两日壶衍堤大军经过之时必会饮用此水。”
“这.....,万一我军也引用此水那该如何是好。”车外乔木有些担忧。
“无妨,你派人去寻找常惠大军所在,秘密叮嘱即可。想来他们西撤是不会经过此河的。”冯姝胸有成竹,浅笑着杀气顿显。
“诺。”乔木无奈,只好依照冯姝的办法执行。
黑夜袭来的时候,寒气更加重了,冯姝他们已经事先储备好饮水,乔木安排了一批人从战场上搬了一些尸体过来扔在河水上游,同时派人找到常惠大军。
冯姝要求一行人等归队去,自己只留两人寻得一处牧民家将自己安排在牧民家中便了。虽经过战事,但匈奴牧民好客,慈善,冯姝之前就有接触过,现在找一处牧民家安置下来也许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了。
“大婶,听说前面几百里远处在打仗,你们为什么没有逃跑,反而还在这危险之地呢?”乔木将冯姝安排在一位慈善的老妇人家,老妇人和蔼可亲,见冯姝受伤便收留了她,尽心尽力照顾着。
“现在哪里不在打仗呢,听说好几个国家都在打我们,逃,逃到哪里去,我儿子丈夫都死在战场上了,一个老妇人有什么好逃的。况且前方听说是单于大军,如果单于大军都保护不了我们,那你告诉我,我们逃到哪里是安全的?”老妇人边准备着羊肉边道。
听老妇人这么一说,冯姝陷入了沉思,她一面憎恨着匈奴贵族的残忍无道,一面又为匈奴平民百姓的不幸遭遇忧伤着自责着。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忧伤什么,自责什么,但那口闷闷的气息憋在胸口,久久吐不出来,冯姝感觉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了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