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军宿虽然对联合汉朝返回车师不情不愿,但是没有办法,一个被废的太子,一个被灭亡的国家,面对眼前的郑吉,军宿别无他法,除了嘲弄了几句汉朝军队,他无可奈何,甚至连行走的自由都没有。
“要我答应你们也可以,但是你们汉朝也必须承诺,承诺从今以后不再侵犯车师,并且我军宿继任车师王之后不能向汉朝称臣,车师所有军政事宜一律由车师人做主,汉庭不可参与。”军宿看了看这一屋子的汉人,朝为首的郑吉道。
“陛下既然派我来,就是要来谈判的。我能说的是只要车师不与汉庭为难,没人愿意侵犯谁。太子继任之后无需向我汉朝称臣纳贡,只要与匈奴断交,与汉庭友善即可。”顿了顿,郑吉朝军宿看了一眼,道:“重要的是要不断削弱匈奴在汉朝的控制力。车师所有军政事宜汉庭不会插手,但若是危害到我大汉利益,那.....”
军宿低头一笑,道:“什么叫汉庭利益,这一点很难确定。”忽然军宿抬起头,望着郑吉,道:“汉庭利益,谁来定性这一点,你还是我。”右手指了指郑吉,然后又像自己指了指,军宿道。
“至于这一点可以双方协商。”郑吉定定望着军宿,正如军宿望着他的眼神一样,郑吉眼中的是坚定,而军宿眼中是不可置信。
“太子不妨想一想,眼下匈奴立了兜莫为王,而太子您本是被废的太子,应该说没有争夺王位的资格了,如果失去了这次与汉庭合作的机会,恐怕太子今生今世都要流落异乡了,甚至有可能客死他乡也说不定。如果我是兜莫,我是匈奴人,就一定会派人来暗杀太子,到时候......”郑吉话没有说完,但军宿却听的明白。
眼下汉朝来找他合作,那匈奴人那边肯定会有动静,这两个大国都没有动什么好意,但同时也是他军宿惹不起的。躲不是办法,逃避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军宿知道他唯有面对,只有面对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微微一笑,军宿低下头,默默注视着手中的这把古琴,道:“这是当年流落乌孙之时一位从汉朝归来的姑娘所赠,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跟汉朝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去过汉朝的,因此才回拥有汉朝的古琴。”
轻轻抚弄琴弦,军宿微微抬头,朝郑吉道:“那位姑娘至今我还记得,看来我军宿终究是与汉朝有不解之缘啊。”听军宿这么一说,郑吉放心了不少,一颗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了下来。军宿会这样说,那就证明他最终还是接纳了郑吉的建议。
在军宿这耽搁几日之后,一行人护送着军宿开始返回车师。在折返之际,司马熙已经来到渠犁并指挥安排好西域屯兵以备不时之需,尤其是当郑吉带着军宿返回之后,他们开始以渠犁为据点,调集酒泉等地兵马,分两路进攻车师。
与此同时,日逐王先贤掸的兵马也已经开始南下,并火速赶往车师。大约准备十来天之后,郑吉开始攻克交河城以南的部分车师地区,而先贤掸所带领的兵马在兜莫帅兵抵抗的同时也火速驰援,最终两军在交河城以南八百里处遭遇。
这一战打得昏天暗地,由于汉军准备充足,加上东西两路夹击,而先贤掸由于主将残疾,士兵又是长途跋涉,加上与兜莫的车师兵马磨合困难,因此在开战之后连连败退,最终不得不凭借交河城地势的险要退守城中。
与此同时兜莫和先贤掸的信使开始向匈奴而去,向握也迷搬救兵。王帐中各路王开始齐聚一堂,相互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着目前车师的困难局面。
冯姝一大早起床就看见各路王从匈奴各地赶过来向王帐聚集,冯姝低头沉思片刻,大概是匈奴有什么大事发生,如果没猜错,眼下匈奴最大的事宜便是车师。居次已经嫁到车师了,日逐王亲自护送也没见返回,看来车师又要经过一场大灾难了。
此刻握也迷在王帐中和一群大臣激烈讨论着,对于车师目前打还是谈,各自都有不同意见。主要是北部丁零时有侵犯,握也迷不得不派重兵,除了原本固守北部的李陵部,握也迷又派出了左谷蠡王所部。目前北方和南方都打到胶着状态,真是让身为单于的握也迷头疼。
“如果现在从匈奴调兵去车师,长途跋涉不说,还有可能导致匈奴空虚,到时候丁零如果攻下来怎么办。”在座中一位贵族王室道。
“北边有常胜将军李陵,又有左谷蠡王的部队,而南部我们打的并不好,如果现在不抢回来车师主动权,到时候让汉朝掌握了车师,那我们匈奴在西域的控制力便会大大减弱,如果让汉朝从此联通西域一起对付匈奴,那我大匈奴以后很可能遭四面围攻。”右大将在一旁嚷嚷道。
“右大将所言也许有道理,但那毕竟是长远事宜,而眼前北部对抗丁零却是眼前亟待解决的事宜,试问如果丁零攻下来,我们往哪里逃?”右下角的卫律道。朝右大将看了看,卫律又道:“丢了车师我们还可以在今后慢慢要回来,但若是丁零攻下来那我们可就无处可去了。”
右大将狠狠朝卫律瞪了一眼不再说话,转头朝握也迷看着。握也迷静静坐在上座,听王帐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发一言。他在想如何解决目前匈奴的问题,而他自己是否需要亲自带兵,或者南下,或者北上。
天渐渐暗了下来,侍女开始送来一盘一盘的牛羊肉,大家伙儿在王帐中用餐,餐间还在不断的讨论着。冯姝吃了晚饭走出自己的帐篷,格颖朝她走了过来,向握也迷所在的王帐方向望了一眼,转头看着冯姝,格颖道:“看来今天单于要忙一天一夜了,是没功夫来看阏氏了。”
“他们讨论了一天了,在讨论什么呢?”冯姝望着王帐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身后一人隐藏在暗处似乎在监视冯姝,但冯姝和格颖却没发现。
“还不是打仗的事,不是今天跟这个打就是明天跟那个打。匈奴连连打仗,我们都见怪不怪了。”格颖朝王帐的方向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冯姝痴痴望着王帐的方向,问道:“格颖,你喜欢打仗吗?”她这一问倒把格颖问住了,看着冯姝愣了愣,一时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我原本是不喜欢打仗的,但是匈奴不可能不打仗,不打仗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好的兵器和衣服,就连我们身上漂亮的首饰都需要打仗才能弄来。”
冯姝听格颖这么一说,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匈奴虽然地理广袤,但物资却没那么丰富,许多时候他们要获得布料金银首饰,甚至过冬用的粮食都需要从别的国家抢过来才行。想到此处,冯姝不禁一阵痛心,匈奴人无法解决自己生存的问题,因此不断向其他国家滋扰抢掠,而其他国家为了防卫与复仇又不断与之交锋,这是一种怎样的恶性循环啊。
而这种恶性循环所带来的后果就是不间断的大国攻伐,战争,还是战争,黎明百姓的死亡,流离失所。
“阏氏,阏氏,单于过来了。”格颖忽然喜出望外的朝冯姝道。冯姝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正好接到握也迷的目光,握也迷正慢慢向冯姝这边走来。
“阏氏。”握也迷轻轻走到冯姝身边,双手握住冯姝双手道:“我有话要跟你说。”冯姝一愣,不知道握也迷要跟她说什么,愣怔地望着握也迷深情注视她的双眼,微微点头。
握也迷牵着冯姝向帐篷内走去,格颖见单于到冯姝的帐篷里来了而没去其他帐篷,欣喜之余也识趣的离开了。进入帐中,握也迷牵着冯姝坐到榻上,深眸默默注视着冯姝,道:“我希望阏氏以私人的名义,汉朝公主的身份给大汉朝一个信息,劝他们进行和谈。”
听握也迷这么一说,冯姝一怔,不太清楚握也迷这是要干什么,何为以私人名义劝汉朝和谈,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汉宣帝会听她冯姝的吗?
而握也迷想的是眼下他需要亲自带兵北上讨伐丁零,车师的部分只能暂时搁置,但匈奴不可能失去车师这个西域重要伙伴,唯一能做的也许是与汉朝分庭而治,以求得反冲时机,等到丁零事情解决之后,匈奴腾出手再去解决车师事宜,这个时候再把车师万全夺过来也不迟。
但握也迷的话不能明说,也不能派人主动与汉朝讲和,而是要技巧性处理,在王帐中众人正在讨论往哪里派兵而放弃哪里争论不绝之时,握也迷却想着两手准备,两不耽误。而此时此刻,握也迷能想到处理此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冯姝。
一来,冯姝是汉朝公主,她的话对于汉朝皇帝或者汉朝朝廷应该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二来,冯姝与郑吉相识,而郑吉目前是西域统兵主帅,要使郑吉在车师能够不再北上攻伐,那派冯姝来做说客也该是最合适的。第三,冯姝聪明,因为聪明所以可以解决这么大的问题,这种能力握也迷早就见识过所以更加相信她。
但握也迷这么一说,冯姝去犯难了,握也迷说的不显山不漏水的,但对于冯姝来说要做好,也就是汉匈都不伤脸面,同时车师还能避免战火,这并不容易,在收到兜莫的信之后,冯姝就一直在犯难、自责,直到今时今日,握也迷给她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冯姝更是一脸的头大与为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