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姝皱着一双柳月细眉,在王帐中来回踱步,车师送信的信使还在冯姝帐篷中等待,因为临行之前兜莫有过交代,到了匈奴,无论是单于还是阏氏,总要给车师一个答复,就如何应对目前局势的策略。另外兜莫还交代此次信使北去,如果可以不防将居次迎接到车师,兜莫在交河城内夹道相迎。
所谓将居次接回交河城,其中意思无非就是车师兜莫与匈奴和亲,至于和亲诚意有多大,派多大的队伍,多少嫁妆,这就要看匈奴单于的诚意了。信使深明此中意图,所以他在等,在等冯姝的答复,也在等握也迷的答复。
“请信使回去转告兜莫兄,我一定竭尽全力从中斡旋,务必使车师免遭战乱之苦。”冯姝左右来回踱步,终于向下定决心似的,转头对一旁的信使定定道。
信使愣愣看着冯姝,不知道是否该相信她的话,但似乎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不然难道一直待在阏氏的帐篷不走吗?定了定,信使向冯姝行了一个匈奴礼仪,道:“既然阏氏这么说,属下必定如实转告车师王。多谢阏氏,属下告退。”微微颔首,冯姝目送他离开帐篷。
握也迷还在王帐中与众位匈奴贵族考虑车师事宜,关于车师王兜莫提到的和亲亦或是出兵等策略,大家还没拿定主意。“大家认为,目前我们是否适合出兵,以作万全之策。”握也迷向座下众人问道。
“眼下出兵是否为时过早,尚且还不知道汉庭是否有出兵的意图呢?”卫律朝握也迷看着,道。身边几位王均点了点头,对卫律的话语表示赞同。
“带兵打仗,军机很重要,有些时候还是要做到提前防范,这样才能以备万全,不然等人家都准备好了,你在反应,那时候恐怕已经晚了。”握也迷不冷不淡地道了句。把卫律的话深深噎了回去,卫律听握也迷这么一说,尴尬的压了一口茶,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出兵,出多少,怎么出,什么时候,这都是要考虑的。眼下匈奴虽然有兵可出,但单于需要明白,盲目出兵,国内空虚,可能给其他人以可乘之机。当年乌孙之战尤历历在目,让人不寒而栗啊。”左谷蠡王因为是单于的长辈,说话比较大胆,单于也不便怪罪。
“王叔说的有理,当年一战差点把匈奴拖垮,的确前车之鉴,我等不能重复,我握也迷也无法承担这个责任。”握也迷朝左谷蠡王看了看,道。
“也不是说不能出兵,单于说的也对,兵贵神速,在敌人未做好防范之前提前做好准备,总比敌人都已经做好防备了,我们才做准备好吧。只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出兵,什么时候出兵的问题。”左谷蠡王道。
王帐中众人朝左谷蠡王看了一眼,都低着头坐在案旁不说话了。握也迷朝众人看了看,沉默片刻终于一句话打破了沉默,道:“我以为匈奴可以这样,居次即将和亲车师,可派得力人选负责居次安全,并给和亲队伍增加人手,将匈奴最好的骑兵队伍派出去直接护送居次到达车师交河城,并在城内驻扎。”
王帐中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只是交头接耳,其中一人,道:“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从车师撤兵呢。”这是日逐王先贤掸坐在那嘟囔。握也迷朝他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王帐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没说同意握也迷的想法,也没说不同意。这时候,只听握也迷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本单于只当大家都赞同了。”
随后朝坐在右侧的先贤掸道:“日逐王,命你率兵两万负责送居次去车师。此两万为我匈奴两外骑兵精锐,你到了车师一定要注意做好防范。”
先贤掸先是一愣,没想到握也迷会派他一个残疾人去车师,转而便对握也迷道:“领命。”边说还边行了一个匈奴礼仪。王帐众人先是不解,而后似乎明白了握也迷的想法,低着头也不说话。
“另外,居日,你精挑细选一些武功高强的,去寻找车师故太子军宿,一定要在汉军找到他之前提前解决掉。”握也迷朝一旁的居日道。他说话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冷意,让人背后忽然感觉一阵冰锥之寒。
“领命。”居日行了一个匈奴礼仪,道。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更多的获得汉庭的情报,要搞清楚汉朝到底想怎么样,有什么措施等。”一位贵族王爷道。握也迷朝那人看了看,深深点头。此刻,他在想如何才能更多更准确的获得汉庭情报呢?自己的情报系统固然能提供一些汉庭动态,但至于朝堂之上的却是很难弄到的。
握也迷有一阵犯难,但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虽然可能觉得并不合适,但是为了匈奴,该采取的措施还是要采取的。而他想到的那个人便是冯姝,握也迷在想,无论车师或者汉朝有什么动静,似乎都需要告诉她。一来她是汉朝公主,而且是和亲公主。二来,她对车师兜莫来说似乎也很重要。第三,她同样是他握也迷的阏氏。
想一想,握也迷忽然有种错觉: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她同时掌握了好几国的秘密。而事实上他的错觉是对的,因为产生了这种错觉,所以握也迷特意派人监视了冯姝的举动,这一点除了握也迷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冯姝还在为车师和汉庭事宜操心着,也为匈奴操心着,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握也迷会为了匈奴而派人监视她。
郑吉一行人星夜兼程,此刻,终于到了车师故太子军宿所在地,因为郑吉一行是秘密行动,没有打算惊扰西域国家的官僚,所以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因为提早摸清了军宿具体所在位置,这会儿找起来就容易多了。郑吉带着几个人进了一座院子,院子有点*教风格,跟郑吉府邸有几许相似。平顶屋,漆白的墙壁上也不知是画上去的还是雕刻上去的一些图案,看花形有点*教风格。
一位身着怪异的男子端坐院中轻抚手中一把古琴,那男子看起来比较年轻,但头发却似乎白了不少。蓝眼睛大大的鼻子,宽厚的嘴唇,身着粗布麻衣,虽然屋子很大,但看那男子的穿着似乎并不富裕。
郑吉命手底下人牵走座骥,一行人安安静静的走近院中,仔细聆听着男子琴中的忧郁。好在屋里只有一人,无人把手,郑吉等人这才容易进来,在院中角落里找了几个石凳子轻轻坐下来。
那男子似乎并没觉察到有人进来,只是自顾自的专心抚琴,也不管别人在他院中干什么。郑吉等人倒也不打扰他,只静静听着,等他把琴弹完。那琴看起来十分陈旧,油漆都有些脱落,但经过那男子弹出来的效果却是极好的。
幽怨的琴声时而时而婉转,像是女子月下述说着万般心事,时而坚定,像是正努力向什么强大势力反抗着。一曲终了,那弹琴的男子微微抬头,朝郑吉等人看了一眼,淡淡道:“不知众位来找军宿有何贵干?”
“汉庭西域将军郑吉见过太子。”郑吉站起来拱手道。身后众人也都跟着他拱手低头。
军宿抬眼看了看郑吉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道:“我早已不是太子,汉庭来找我所谓何事?”
“我朝皇帝命郑吉前来接太子返回车师继任车师王,只要太子愿意,我大汉必帮太子夺回王位。”郑吉信誓旦旦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军宿一脸怀疑的看了看郑吉和他身后的那些人,道。“你说你代表汉朝,以何为证,你如何证明汉庭想要帮我夺回王位,又如何确定我一定会跟你们合作呢?”军宿继续道。
一连串的问题问过来,郑吉只是淡淡一笑,道:“这是汉朝皇帝颁给我的令牌,如果太子见过大汉将领,应该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令牌的。”说着从腰间扯下一块令牌递给军宿。
军宿走近两步,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朝郑吉看了一眼,将令牌递给他,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汉朝帮我复位,肯定是有要求的吧。”
“那是自然,很简单,只要太子以后向大汉靠拢就行。”郑吉淡淡笑道。
军宿冷笑两声,道:“那意思是要我做汉朝的傀儡?那样我岂不被车师人骂死?”郑吉一脸尴尬,此刻也只能用面上的笑意掩藏了。
“没有太子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想跟太子结盟,合作,并没有其他意思。现在车师被匈奴人占领着,我想太子虽然身在异国他乡应该也是知道的吧。”郑吉微微笑道。
的确,郑吉说的没错,车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虽然曾经被废,为了逃命不得不寄居异国他乡,但太子军宿却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从未忘记自己的故国,故国情深他又怎会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呢?
“我听说是你们汉军先攻打交河城的,然后匈奴才过来。”军宿不冷不淡的道。
“当时也是迫不得已,车师王弥贵投向匈奴屡次为难我汉朝使臣,甚至不惜杀害,我汉军也是迫于无奈才挥师交河城的。”郑吉一脸严肃道。
“哈哈哈,迫于无奈,好一句迫于无奈啊。”军宿哈哈大笑几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