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重新回宫,各路人马粉墨登场。
最先出现的是武后,李明月回到寝殿刚躺下,武后便来了。她只好又坐起来,张夫人拿了两个枕头让她舒服地靠着。
距离受伤已经一个半月,她的左手依然不能抬,需要两只手办的事情都办不了。
武后依然雍容华贵,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看起来不到四十,脸上没有多少皱纹。
武后挥退所有人,侧身坐在床榻上,寝殿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李明月自武后出现后只问了一声好,便一直低头看着身上盖着的牡丹缠枝穿花毯子,似乎能再看出一朵牡丹来。
武后也良久不说话,她明显感受到李明月与她之间已经裂开一道深深的沟壑,恐怕以后都很难填上。
过了一会儿,还是武后先开口,单刀直入地说:“明月,阿娘知道你心中恐怕是恨着阿娘的,但阿娘当初做那个决定也是不得已,你阿爷一辈子想要功成名就,我总该在他的有生之年为他满足这个愿望吧?”
武后顿了顿接着说:“你还这么小,你是阿娘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阿娘不疼你谁还会疼你呢?阿娘本也舍不得你去冒险,但你不仅是阿娘的宝贝女儿,你还是我大唐的公主啊!阿娘这么多年来在整个大唐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都看在眼里,阿娘不能让这些东西付诸东流啊!”
“这次的假和亲,我们不仅夺过了玉玺,还嫁祸了突厥,又挑起了葛尔氏和吐蕃皇室的矛盾,可谓一箭三雕。但阿娘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出现狼群,如今阿娘每当想起那日的急报,便觉得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啊!”
忘了在哪里看到的书上说,喜欢保养自己的女人都比较自私,总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地方。
李明月看着武后拉着自己的那只白皙的手,觉得这句话用在她的身上实在是合适不过的了,什么东西都能哪来当筹码,什么都可以拿来当借口,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她掩盖在衣服下面那颗蠢蠢欲动的充满权利欲望的心。
李明月咧了咧嘴角说:“儿自然明白阿娘的苦心,只是儿的一个宫女护主而死,儿有些伤心罢了,儿想求阿娘一件事。”
武后心中一喜,此刻别说是一件事,便是一百件一千件都行,急忙说:“你说吧,不管你想要什么,便是星星月亮阿娘也会摘给你。”
李明月微微一笑说:“儿不要星星月亮,只问母后要一个人,儿的贴身宫女没了,儿想破格让她的妹妹接进宫来,伺候儿。”
武后以为是多大一件事情,原来不过是要一个人,自然是答应了。
最后武后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然后带着身后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出了承香殿。
只是此时她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件小事,后来会搅得所有人天翻地覆……
李明月刚要准备躺下,吴贵又进来通报说,杜宾客来了。
李明月让人搬来了一张椅子,杜宾客却没有坐,站在她的床边直直地看着她。
李明月不敢对上杜宾客的眼神,转过头去,她不得不承认明崇俨的话是对的,自己确实是个胆小鬼,总是想着去逃避。
这个昔日在如意楼里豪爽地痛打恶少的少年郎红着双眼哑着嗓子说:“她,她临去前有没有提起我?”
李明月喉咙发疼,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她说,长安有杜郎将,她想回长安,可是,可是我却没能满足她的心愿,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鄯州……”
“公主!”杜宾客打断她的话,语带颤抖却依然坚定,“牡丹曾经对我说过,公主是个好主子,她宁愿为公主丢了性命,所以臣想,她定是无怨无悔的。”
李明月也曾想过这样说服自己,但她毕竟不是唐人,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从来不认为谁应该为谁去死,所以她听着杜宾客这句话,心中的愧疚没有一个人可以明白。
李明月说:“我打算让芍药在我身边伺候,她是牡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牵挂,我会好好对她,过段日子我就会请求天后离宫,这段日子还是由你先照看着她,等我出宫了,再让她到我身边来,毕竟这皇宫也不一定是个安全的地方,指不准哪日便得罪了什么人,你如果愿意,我就让天后先调你至承香殿,将来我离开了,你想去哪,只用跟我说一声。”
杜宾客牵了牵嘴角说:“牡丹的牵挂还有公主,臣愿意为她守护公主和牡丹。”
来的第三个人,是李明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就是她出嫁那人,站在李贤身旁的宫女,这一日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流传千古,能够“称量天下士”的一代才女,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对着她一福,微微笑着说:“婢子婉儿,在太子身旁当值,太子今日不得闲,便让婢子代他问公主好,不知公主伤势可有好转?”
李明月打量着上官婉儿,不由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她虽口称婢子,但语气坦然大方,身姿不卑不亢,李明月明显感觉上官婉儿那种将两人摆在平等位置的态度,没有丝毫看到上位者的谦卑姿态。
李明月看着上官婉儿,很是欣赏,但心中也有些疑惑,上官婉儿不是应该在武后身边当女官吗?为何却是太子贤的侍女?
但李明月自然不会将这句话问出来,她淡笑着回应说:“太平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是行动有些不便而已,倒劳太子阿兄挂心。”
上官婉儿也是一笑说:“公主客气了,太子让婢子送来了一只千年的雪参给公主补身子,太子还说了,等过几日他得了闲,便来亲自探望公主。”
两人随后又你来我往客气了几句,上官婉儿便要起身告辞。
跟上官婉儿说的这一会儿,李明月一直有一种又回到了李氏集团和同事一起研究项目的错觉,让她不由升起爱才之心,上官婉儿临出门前,李明月终于还是将那句忍了又忍的话说出来:“你若想要在天后身边当职,我可以代为引荐。”
上官婉儿出门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慢慢转过身子看着她,不经意间又看到窗前的那张贵妃椅,眼中有一些李明月看不懂的莫名的东西,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上官婉儿一字一顿地看着她说:“你为何要将我引荐给天后?”
李明月注意到她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大对劲,但也没有在意,笑了笑随意说道:“我不过是不忍心让一个才女埋没罢了,你若不愿,那就当我没说,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上官婉儿听到她说这句话,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她说了一句话:“公主可认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