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来到后院专门为他辟出的练武场,他走到兵器架前,脚尖一动,一根枪头处缚着鲜艳红缨的长枪跳了出来,飞出两丈高,他在地上微一借力,便轻飘飘地腾空而起,手一伸,攥住了落下来的枪杆。
薛绍手一抖,红缨抖擞,他随意挽了个花,便风声呼呼地舞了起来。
如今已是二月,天气渐暖,院中腊梅开始凋零,在薛绍舞动的枪杆下,更是带动着一股股淡黄色的花瓣纷纷飘落。
阳光照射之下,枪头寒光反射,院中只见泠泠白光。
李明月走进后院,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吴贵明崇俨比薛绍略胜一筹,她不是行家,也分辨不出来好坏,只是觉得薛绍这套枪法耍的很好,力道强劲,并不是花架子。
以薛绍的武功,本来是一定能发现她的到来,只是此刻他心乱如麻,脑中翻江倒海只余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心中猜测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却是另一番滋味,他的双眼只是盯着枪杆上的红缨,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最后将长枪重重拍在地上,然后借着反弹之力腾空而起,随手将长枪甩出,正中不远处的靶心,然后穿透靶子,重重搠在地上,整个枪头没入地面。
而薛绍借势后翻,便看到了阶下静静站着的李明月。
他一个趔趄才站稳了脚跟,急忙转身朝李明月看过去,待确定了不是自己眼花之后,张了张嘴后,却只是愣愣地说了一个“你”。
见他这样,李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有事了才想到他一样,犹豫了一下才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你这套枪法不错,叫什么名字?”
说完之后李明月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明显的没话找话吗。
但薛绍没有注意她的表情,顺着她的话回答说:“这套枪法不过是我随意乱打的,没有名字,公主若不嫌弃,斗胆请公主赐名。”
李明月想也没想就说:“那不如就叫流云吧?”
薛绍愣了愣,李明月看着他的神色有些不太寻常,说道:“怎么了?”
薛绍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地说:“公主取的名字真好,这枪法就叫流云吧。不知公主今日来,是有何贵干?”
李明月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便直接对薛绍说了。
薛绍沉吟了一下,并未说话。
如今的薛绍已经和一年前那个将情绪都写在脸上的薛云卿有所不同,李明月看不出薛绍是什么意思,便说道:“如果有什么地方为难的,那就算了,我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好玩。”
薛绍抬头说:“并不是为难,只是练武是个苦差事,我就是怕公主受不住。”
李明月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受不住也要受,我实在是不想上元夜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李明月的意思本来是说不想身边的人再受伤害,可是薛绍听到她这般说,眼光不由一黯,却是想到了薛顗。
李明月没有想那么多,左右踱了两步然后说:“我不想再连累别人,其他人也不能够时时刻刻保护着我,我自己学点本领,起码危急时刻不会再成为他人的累赘,或者我也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好。”
李明月还没有说完,薛绍便点了点头,说好,李明月睁大了眼看着他,“嗯?”了一声。
薛绍又重复了一遍说:“好,公主有什么要求您就说吧,云卿自然倾囊相授。”
李明月有些疑惑地说:“你的师父不会怪罪吗?”
薛绍敛目道:“你放心吧,他不会对你不满的。”
李明月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
而当她问薛绍以后是要在哪练习,薛绍不假思索地说由他每日去太平观,李明月自然没有异议。
*************
李明月将那一日明崇俨教她的那套剑法再薛绍跟前舞了一遍,但相似度如何,没有明崇俨在身边,谁也不知道。
她将最后一招练完,像模像样地完了个剑花,然后有些汗颜地看着薛绍说:“我也就记得个大概,虽然我这两天也有练,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大致就是这样了。”
薛绍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招式,过了一会儿才说:“练武之事,不能有一丝一毫懈怠,和他人交手拼命,稍有松懈,便丢了性命,你如今力道不足,使不出剑招中的神韵,但我看出你的招式也有偏差,你的剑可否借我?”
李明月递上手中的流云剑,薛绍接到手里看了一眼,不由一愣,问道:“这是?”
李明月接道:“这把剑名叫流云剑,明崇俨送的,据说是把宝剑,不过我也看不出。”
薛绍一直敛目看着那把剑,也不说话,李明月觉得他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试探着问道:“你,认识这把剑?”
薛绍抬头看着她,眼中划过一道光线,眼神复杂莫辨,但只是一瞬间,李明月再看过去,薛绍已经恢复正常,李明月以为自己花了眼。
薛绍神色不明地摇了摇头说:“不认识,但确实是把好剑,你要好好保存,我将你刚才那套剑法打一遍,你看对不对。”
他说着,便挥剑做了一个起势……
前几日从薛府回来之后,李明月便让人仿着薛府的样子,在后院辟出一块地方,做演武场,地上铺了碎土,上面撒了一层油,又用大圆石反复碾压,地面上不像青石板那样硬,却也没有一般土地那样软,自然不是薛府可以比的。
李明月看着薛绍的一招一式,几乎和明崇俨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亲眼看到这些招式一般。
待到薛绍收了最后一招,李明月迫不及待地问:“你以前便也会这一套剑法吗?”
薛绍说:“没有。”
李明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只是看了她这个半吊子比划几下,便能记住,并能将招式还原,当真是了不起。
李明月这般想的,便也这般对薛绍表达了自己的敬佩。
薛绍淡淡一笑说:“这也没什么,意之所随,不可以言传,得之于手而应之于心,看得多了学得多了用得多了,便自然会熟练。”
李明月了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其实在后世的一个大文豪也说过类似的话,宋朝文豪欧阳修说过,“无他,唯手熟尔。”
薛绍将剑递还给她说:“你再示范一遍,我给你纠正其中的偏差。”
李明月点点头,一步一步将剑招放慢了演练一遍。
到了第四式,薛绍说:“你的右手,应该往下,剑尖上调,左足往右跨一步,否则下盘不稳。”
一丝微风吹过,李明月鬓角一缕碎发飘过来挡住的眼睛,她空出的一只手捋了一下,将发丝抹到耳后,
李明月调整了一下动作,歪着头看向他说:“这样对不对?”
薛绍似乎有些发愣,对上她的视线才回过神,接着说:“双肩放平,不要紧张上沟,这样容易造成剑招不稳,你的手再往下一点,并不是所有的招式都一成不变,你可以根据自己习惯适当调整,但也不能过犹不及。”
李明月站直了身子说:“你走近一些,对我指点一下,你站那么远我也不知道你是说的什么。”
于是薛绍走近两步,李明月歪头说:“你看我哪个地方不太对,你就给我扶着纠正一下。”
薛绍听她这般说,明显一愣,然后脸皮有些发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