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打心眼里看开了,第二天再次见到老火汤,肖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了。她把这个想法发信息和南义讲了,南义一会回过信来:有空不妨多了解下先秦精彩纷呈的各家思想。
肖晴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他是笑她犯了疑人偷斧的严重错误了。
古代也有和她一样想法的人嘛:当认定那个邻居孩子是偷斧头的人,那就怎么看怎么像就是他偷的;斧头找到了,那怎么看就怎么不像了。
从老火汤这个事情,肖晴也发现了自己一个认识上的局限:她好像真的是会像南义说的那样,先设定一个论点,然后去找一大堆证据来证明这个论点呢!
不经他点破,她之前都没太觉得自己有这个毛病!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判断一个人或一个事情,也是挺主观的——以自己的主观想象作为衡量的标准,主观意识太强,过去那么多年,该造成多少的对人对事的错误偏差啊!
而她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个大毛病!
还好她认识自己到自己不足了,也不会忌讳,就乐呵呵地承认了,还开心地给南义回了信息:陈老师教导得是,我现在马上把疑人偷斧的寓言背下来!
南义即刻回给她一个笑脸。
放下了某些糟心的事情,晚上睡觉都比较踏实了。
第二天一早,肖晴被电话吵醒。睁眼一看,南义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里只有她一人,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振动。
她拿来一看,惊叫起来:竟然是爸爸!
开心得叫起来:“爸?这么早!”
肖智勇和石兰花在候机厅相视一笑,“还没起来吗小晴?酒店订了没有啊?”
“订酒店?”肖晴可能还没有全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肖智勇哈哈笑:“可不是,晚上我们可就要住了哦。”
肖晴惊喜地笑起来:“啊——爸爸,你和妈妈今天就过来吗?啊——也不提前跟我说!”
“你妈妈说怕你难等,就出发的时候才给你说了。”
“那现在准备上机了吗?”
肖智勇看看手表,“嗯,还有十来分钟。”
肖晴一跳跳下床:“马上马上,我马上去订酒店!太棒了爸爸妈妈!”
做爸爸却没有她那么急了,安抚孩子说:“不急不急哈——我们得走大半天呢,还要经停上海,去到你那也已经下午的了。”
“明白了爸爸!酒店呢我还是先去订好,就等你和妈妈过来再一起吃晚饭咯?就在酒店吃还是别的地方呢?我要不要先订好菜呢?”
“晚饭就还早,不晚点的话我们下午到达也就是4点多,吃什么都来得及——倒是,你那位……”
肖智勇故意欲言又止,还给老伴眨眨眼。
肖晴愉快地回话很快就过来:“接你们还送到酒店呢,我就自己去好了;晚上吃饭就喊上他一起和你们正式见面,好吧?”怕父母有想法,做女儿又使出点小手段,撒弄起来,“近一年没和你们见面,我有好多体己话想和爸爸妈妈说的啊——他在就不方便了!”
听得是这样,作为爸爸的,自然不会有多大意见,倒是石兰花在一边嘀咕:“是因为他忙走不开吧?这么快就倒向他那边去了……”
肖智勇捂住手机给老伴使眼色说:“只要能把咱宝贝女儿的心拴住,管他明天才有空见咱们呢!——这些听小晴的安排哈。”
石兰花宽容地笑笑,摇摇头。
挂了电话,肖晴兴奋地忙碌开了:洗漱下楼,早餐,然后直奔酒吧正对面的椰岸宾馆;看看时间已近午饭,实在抑制不住喜悦,便舍近求远也不惜——没有回一个路口之遥的酒吧,而是打了个车直接往圆点去了。
她实在等不及要当面和南义说下这个事情!要他马上参与自己的喜悦,分享自己的快乐!所以要当面说,电话都不够!
南义听说她父母下午即到,多少有点紧张,第一反应是疑惑:“这么快吗?都没听你提起的。”
“我也是早上接到我爸的电话才知道啊——”肖晴的开心是由里而外散发的,“可能他们就是想给我们惊喜呗!”
南义算是应景地笑笑,然后是埋头吃饭。
肖晴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自己那么高兴,有点不解了:“你好像不高兴?”
“我自己没什么好高兴的;我只是替你高兴——”南义诚恳地承认,“其实,我自己的话,还有点紧张不安。”
听得是这样,肖晴笑得更开心:“你怕他们来考啊?”
“本来就是吧?”
肖晴故作个大姐姐似的的轻拍他的脸:“放心!有我呢!”
南义还是带着忐忑地呼气。
饭后继续这个话题闲聊,想起他们的住宿问题,南义问:“他们的住宿?”
“我安排好了,”肖晴淡定地说。
想到她之前提到的椰岸宾馆,南义知道她之所以这么淡定,估计也就是处理这些事情驾轻就熟没有丝毫难度的原因了。
想到自己估计只能到宾馆的房间去拜见肖晴的父母,也不能像接待亲人那样把她父母接到家里来亲手照顾,南义觉得这多少都有种不一般的距离——至少绝对不是会和自己父母时候会有的距离。虽然他能理解或者肖晴他们已经习惯那样的相处方式,但是客家人之间注重的那种浓厚的亲情估计是不可能有的了;他还有点怀疑,是因为这个角色是自己才没有,还是他们确实是本来就不需要有?
看到他稍显无趣的神色,肖晴又补充说:“他们难得来,晚上开始,我们过去宾馆那边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几天吧?”
南义一愣:“一起住?”第一反应就是:“那还得多开个房间?不用那么浪费吧,我们住家里就好吧?”
肖晴攀住他的头,笑盈盈地解释:“浪费什么啊!我给爸妈订的是套间,有两间房的……”
她后面说的,南义都听不到了,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便什么都听不见了,然后只看得见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也好像都没在说。
他眼前闪现的,是宽阔的大街,街上富丽堂皇的皇宫,肖晴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而自己,不过是大街上默默徐行的一个路人;又好像是海面上宏伟的楼宇,他知道,那是海市蜃楼,一会随着光线的变幻,可能就会消失殆尽的;然后,眼前的肖晴都不真实起来……
“南义?”直到肖晴大声叫,南义才回过神来。
他忙应:“嗯?”
“我跟你说的,你听到没有?”
南义不好意思地摇头:“我刚才开小差了——你再说一下?”
肖晴无语地嘟嘴:“你真是!我说,我知道你忙,所以下午就由我自己去接爸妈送回宾馆安顿好;晚饭订好地方我再跟你说,你就要一起来吃晚饭咯——放心了,我会到大门口接你给你打好预防针的,别紧张哈!”说着不由得幸福地笑。
对这样的安排,南义没有太多的异议;想到面对面自然是逃不过的,他也干脆就调整好心态积极面对了。但是才压下这一头,另外的隐忧又逐渐浮现起来。他等了一会,这个相关的无知还是困扰着他,所以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肖晴,可以问你一下?”
“当然!”肖晴没有丝毫的芥蒂,“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啊?关于我爸妈吗?”
“嗯,有关吧——你家里,经济条件很可以?”
肖晴眨巴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就含糊地说:“一般吧。”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解答南义的疑问,而且要是认可她说的“一般”那会有更多的疑窦出来,所以他还是小心地求证说:“你说的‘一般’是什么样的情况?”
肖晴看着他认真的态度很受用,逗弄他两下,又只是以很平常的语气说:“嗯,我爸以前和人合伙做海上运输的;后来又让我哥开始做邮轮——就这样。”
“邮轮?”南义有点不解,“现在都没有邮轮通信的说法了吧?你说的是邮轮旅游吗?”
肖晴点点头,很欣慰他理解到了就不用多做解说了,“就是邮轮旅游了。”
这些,在南义看来都是新鲜又高端得得不行的东西,可在她的口里说出,却是这么地举重若轻!
南义下意识地把自己往地面上压。
原来她家做邮轮旅游的!
难怪来看望女儿都只住五星级宾馆,开房间还要开套间!
南义突然发现自己太卑微,卑微到不知道可以拿什么去见肖晴的父母!
就算他穿上最好的衣服,摆出最好的仪容,倾尽所有置办最好的手信,可在他们面前怕也都是个寒酸的农民儿子!
他突然很惧怕即将到来的见面。
毕竟他已经是30多岁的有过不顺的情路历程的男人,已经不是青春年少无所顾忌的时候。这个时候谈个家世背景差距这么大的女友,他不可能感受不到来自世俗的巨大压力;何况,除了一无所有,他还结过婚,还带着个孩子!
她父母会看的上这样的自己吗?——这个可能性真的不大。就算他们碍于肖晴的执着不会太反对她的决定,但是自己和他们家始终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不可能走得多近;除非肖晴不会再回去,那在这边,无论是海天还是H城,都还比较有可能和自己粘在一起;但是只要搭上她的家庭,以他客家人自尊秉直的性情,他是断然不会去依附他们任何的财势,那肖晴作为纽带连接两端会非常难做。开始的时候,爱情还保鲜的话可能还不觉得辛苦;可是时间一长,摩擦一多,肖晴还能坚持下去吗?——刘山和田佩佩的鲜活例子不还竖在眼前吗?
他突然想起以前看书看到的一句话:生活就像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长满了虱子。
假设他和肖晴有幸真的生活在了一起,那以后的日子也就只能是那样子的。
他简直有点不愿意相信这么残酷的事实,不由得握了拳头用虎口顶在紧闭的双唇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