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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我的青春不过豆苗的发芽(4)

  "窦泌!..."背对着我的她有些怔了,我轻声唤她,她终是回头了,长长的头发不大高地甩起,她浅浅地笑,没太多埋怨,我看着她身后那成片浑然天成的浓绿,然后我听到她就在那漫天遍地画笔一样唯美的绿里对我说:"真不敢相信,你还是回来的。""我很抱歉,"我说:"我不该不辞而别。""哪儿有什么对不起呢!你本来就不属于这儿,离开了,总是没错的。"

  "可我还是来了,你...该是想问我为什么了,对么。""不。"她是那么似有似无地摇着头,然后慢慢地往后挪了几步,最终蹲到一块儿矮矮的小坟堆前。"因为有他,所以...一切的因果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她抬起食指,是那么轻而小心地抚摸着那块儿仿佛吸了无数个阴天般的灰墓碑,每一个字儿,说得都是那么凄然的悲伤。我终是怔了,不是因为一抬眼,就望尽的挥之不去的天,而是因为沉睡在天下头,那方墓碑上同天一样,灰蒙蒙的名字——竺、寸、草。

  "这..."我颤栗着嗓子,不可置信地指着那三个仿佛已然睡了很久,故而积满了灰的三个字儿:"怎么会这样?""嘘!"她该是不想说地,只是低着头,牵强地笑。"别那么大声说话。"她说:"太吵了,他该睡得不安稳了..."我终究没能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我终是知道曾经欢笑在她生命里的,那让她又爱又恨的命是真地止了,就像冰碎了后的冻结那般,难怪风悲了,难怪爱哭的她,终于把泪流尽,而时至今日,哭不出一滴哀伤,能为我所见。而我却是听到了,听到了那个无言的名字,像舍不得她疼痛一样地说:"乖,不哭。"

  "好,那...就不说。"我把背在背上的蓝色旧布包取了下来,那该是寸草留下的唯一了,而秘密埋葬与否,窦泌该是这是世上唯一的决定者。"这是寸草上次跑去昆医附二院看你时落下的。"我把布包交付到她的手上:"想来想去,觉得给你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布包,那扎堆红色豆子上,"春花手札"还是那么泛黄的老旧,也就那么带着时光沉淀后的晦涩,静静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她望着我,声音开始颤抖。我低低叹气,轻轻揉着她柔顺的头发:"一个怕你受伤,他抵死也不愿让你知晓的秘密。"我说:"打开看看吧。"她用很复杂的眼神,就盯着春花儿手札那寥寥的数字儿看了良久,最终咬牙闭眼,很用力,也就那么不迟疑地把那本旧旧的日记狠狠扔像了镶嵌着浓绿的悬崖。

  "窦泌!"我想伸手去把散落漫天的日记抓住,她却苦笑着拦住我,轻轻地摇头。"为什么?"黄色的纸片像是时光一样,从厚厚的书壳里掉出来,日记就这么慢慢薄掉,像是安息般地微笑,死死地沉坠到悬底。我望着那最后的飘散,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不肯看看呢?"

  "他不想让我看的,不是么?"她收回了一起跌落到悬崖底的视线,望着我笑得有些释然。我说不出话,她却像个真正长大的孩子那样,很懂事儿地讲:"他不想让我知道的,我这辈子,都不会背着他去知道,我永远记得他告诉我说,能做个傻子,该是有多么难得的幸福。""窦泌...,你长大了。"我拍着她气嘟嘟得还是那么孩子气的刘海,有些想哭。"告诉我!"我问:"你是不是放下了很多?""不,我恨。"她咬着牙说。我有些忧心地望着她,她忽然浮现在嘴角的弧度,扬起一丝捉弄后,难过的开心:"不过,已经恨过了。"

  说完,她很牵强地望着我笑,而我,也笑得很难过。"是么!"我问:"那么,你和村长他...""他疯了。"她说得很平静。我却是很错愕:"什么,你说的当真?"

  "嗯..."她望着十里坡那间越发显得荒芜的小屋:"就在不久前,窦秋波死掉了,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就疯了,我时常去看他,他总爱说胡话,就像..."说到这儿,她扭过头来,看着我有些不明悲喜地讲:"就像我阿妈活着时的那样...""窦泌..."我望着满脸写满忧伤的她,低低叹息:"逝者已矣,你其实没必要...""是啊,所以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她望了望天,很努力地把眼泪逼退到眼睛里,看向我时,又是一副埋葬了忧伤的笑脸。

  "说说你吧!"她在笑着问我:"你和柳薪怎么样了呢?""哦...她!"我又开始忧伤,不免有些哽咽地告诉她:"走了。""走了?"她似乎很惋惜:"没找回来吗?""找过了!"我苦笑:"大抵是想躲我,所以找不到了...""嗯!"她是个太过聪明的姑娘,有些了解地点点头,最终没有问得太深。"那你呢..."望着她,我像破了的烂气球,开始叹气:"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她笑着指着自己的笔尖,依旧是那么努力地笑。她说:"看到了,脸上就写着个山,注定是山孩子,要在山里活一辈子的。""这样好吗?"我忧心地说:"你一个孤寡的女孩子,真的方便么?""会不方便吗?"她的指头点着下巴,一副想得很费解样子。我有些不解地望着她,最终她歪着头,笑着问我说:"那么,我们住在一起吧。""不不不!"我吓得连连摆手:"这不可以的!""为什么呢?""因为!因为..."就在我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她的时候,她乐呵呵地跑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

  "窦泌!"我不晓得该把手放在哪里好,只好不敢动地僵住,直到我听到她说:"开个玩笑而已啦,我们还是朋友,你说对吧!"她松开我,伸出手来,很友好地喊我:"栗子。"哦,栗子,好就没人这样子叫过我了,我的窦泌,是我太过亲切的丫头,而今一切的阴霾都是那么透明,我还有什么还别扭的呢?我终还是笑了的,擦了擦吓得有些出汗的手心,轻轻握上了她的:"是的。"我说:"栗子,和窦泌,是一辈子的朋友,永远..."

  "走了!"她笑了,最终提起了搁在地上的篮子,和我作别,我知道,她放下了仇恨,现在为着重生的亲情,要去十里坡,送上一份热腾腾的义务,和关怀。"窦泌!"她笑着回过头来,我摸着后脑勺傻笑,指着蔓延了一整个鱼子江的豆芽说:"以后别太累,这些少种些。"她捂着嘴笑,随意地掐起一株豆苗,高高地摇晃在手里说:"这,可不是我种的。"

  "不是你?"我摇着头笑,有些不解:"那还能是谁呢?""喏!"她指了指天,不慌不忙地告诉我:"恩赐,野生的。""再见!"说完这些,她跟我说再见了,我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只知道,那个衣带飘飘的绿影,真的走了,就在那我来时的扬长小道上,没再回头。"再见了,窦泌!"我有些难过,因为我是那么的惧怕,这一再见,这一生,都再难相见。

  "呼呼..."忽然刮了很大的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每一寸呼吸里,都是浓浓的豆香味:"上天的、恩赐?"我笑着,离开的时候没有忘了抓一把豆苗悄悄塞进外衣内包,最靠近心房的那个口袋。上天的恩赐,我喜欢她告诉我的这五个字儿,因为感激,所以活过的青春,都不该辜负。

  天晓得的,我始终还是那么地坚信,那走过,或未曾走过的时光,其实都像鱼子江的而今无端浓郁的豆味,浓得化不开的,我会珍惜的,因为那是鱼子江的味道,是窦泌的味道,是十里坡的味道,也是寸草,和寸金的味道,他们就像我揣在兜里的豆苗上,那几抹闻得心醉的绿意一样,我不要忘了,因为铭记,就该像奈何桥上的回眸一样,哪怕来世,也照旧是碧波山常年葱绿的豆田一样——不虚,不假地,泼洒下一分,一秒,一天,一月,甚至:一辈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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