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之际,慕容景侯再次出声,"李提刑此举,慕容家铭感于内,冯家来日翻案,慕容氏必定全力支持,助你再耀门楣。"
这次,他眼中倒再无一丝讥嘲。
他并无面上这般有恃无恐,连续的挑衅和问话,不过是想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多少,如今,他心里明白,她知道太多,哪怕连玉不在现场,但若她与连玉说上什么,是变天的事。提刑官的位子,连玉不是随便任命的,那必定是他信任的。他不能再敌意对待,而她似乎也是有心放行,他自然该表示出自己最大的诚意。
"怀素!"无情握住素珍肩膀,一双清俊眸子已是染上怒火。
无情如此的次数屈指可数。素珍心中堵闷,但她已然拿定主意,是以,她握住他的手,缓缓放开,"对不起。"
她转对慕容景侯,手指向宫墙外,笑道:"将军说得对,下官将人分开彻查,也没让李兆廷等参与,防的就是出现这种局面。"
"今日,怀素必定让将军走出这个院门,但这和我冯家并无关系。说句不中听的,若今日在此的是严相,下官会高兴百倍。但将军不同,你出事,比太后出事还要棘手,在霍长安回来前,代表着天子兵权的慕容将军绝不能出事。"
"但一旦霍长安回周,下官便将今日所有上报,如何处理,就听由皇上定夺。"
素珍又看向提刑府众人和六扇门众捕,"不是不判,是缓。若现下被皇上知道,慕容将军一死,则无人统军,即便不杀,皇上心中也必定有隙,霭妃那边已是蠢蠢欲动,背后还有我们完全不知的晋王党势力,两厢趁虚而入,政局必乱,作为帝王,皇上是名君,百姓如今生活安稳,不能再陷战火。"
慕容景侯眉目紧锁,冷厉地看来,"几名宫女能抵上一个护国大将军的命?"
素珍迎上他锋利暗寒的目光,"将军,在你心中,她们的命不值钱,但在下官心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那是整整数十人的命。怀素敬你,教出大周名君将才,也是保护妹妹的好兄长,将来大周史册上定有你一笔,可你犯下的罪孽,也同样要偿。也岂非如此顶天立地,才无愧你慕容氏的荣光?"
她说着,在追命"啊"的一声中,夺过他腰间佩剑,往自己腕上一划,血沿剑身而下,流到地上胫骨之上。
"以此为誓,他日李怀素必定兑现今日承诺。"她道。
"这三名内侍,相信将军有手不血刃的方法,让他们住嘴。是时候出去善后了,你们走不走?"最后,她问众人。
小周目光闪动,先过来勾住她肩,笑道:"走!只是,此次我们毫无收获出去你怕是惨了。"
追命和铁手没有说话,但缓缓跟上。接着是六扇门众人。
"大人,今日之事,我们和其他院子一样,什么也没发现。"
女捕朝她一揖,与青衣捕率众拜别而去。
"无情,你不走吗?"素珍回头问。
无情站在院中,身形峻削。他凝着素珍看了好一会,末了,无奈一笑,走到小周身边。小周却冷笑一声,走远一些。
此时,背后却缓缓传来慕容景侯苍老的声音,"李提刑,请留步。"
素珍一凛,让众人先走。
"关于当年种种,玉妃与宫女是我所杀,后者埋骨于当年之地,你所说老夫不反对,唯独二事。一、翻案当日老夫并无让儿使走你,李兆廷是被他人摆布落入陷阱,是权派还是晋党不得而知;二、后来老夫是杀了另外四名宫女,但并没有动她家人,有人紧跟其后补了刀,激发更大矛盾。"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父亲是个人物,你也是。你既为大周政局考虑,老夫亦不假辞色。但若事情重来,老夫还是会这样做。"
素珍心头寒气直冒,但到底并未回头,这件案子到此已然结束。
到得原来聚处,她慢慢定住脚步,只见宫妃、臣子从几个门口陆续走进,人声鼎沸。被摆布一道,又是刺客又是捕快,又是刀又是箭,没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人身安全不保却是真,人人脸上愤怒,向连玉参本。
李兆廷朝她看过来,目光深邃,带着考究。在他不远之处的权非同盯着她的目光却不怎么友善,也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人。
提刑府众人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她。
她示意他们别动,自己朝负手站在正中位置的玄袍金冠男子走过去。
连欣一脸的好奇焦急,旁侧慕容和阿萝二人,目中带着相差不远的疑窦。
只有他,目光如许,幽深而清冽,落在她发顶之上,喜怒不形于色。
"皇上,微臣有罪,此案...微臣无能为力,未能查到结果。"她低头回禀,脑里也没有别的话,只有小周那句"你惨了"。
她说罢,半天不见声响,四周也是静的一塌糊涂,心想果然要糟,这次动静弄的不小可不是闹着玩的。悄悄瞥去,但见他面无表情,看的她心里发毛,孝安走过来,冷冷出声,"李怀素,你让一干朝廷大员陪你胡闹,更惊扰了先帝妃嫔的安静,你可知罪?"
她说着又看向连玉,"皇上,李怀素办事一向荒诞,虽立有些微薄功劳,但功过不能抵消,望皇上严惩,以正朝纲,否则日后旁人仿效,岂不麻烦?"
严鞑上前,"娘娘所言甚是,皇上明鉴。"
"死老头,落井下石。"素珍心中咒骂,倒忘了方才自己也赌咒情愿凶手是这个老头。
黄中岳落井下石,绝对是不落入人后的,何况是和他仇怨不浅的素珍,闻言,再率中立派参了素珍数十本。
魏成辉罕见的这次不玩针对,并无出列说话。
年轻官员,多是连玉选拔出来,以高朝义和司岚风为首,也并未出声,更多看连玉怎么做,再行动作。
与此相同的,还有李兆廷和权派官员,后者以权非同马首是瞻,见权非同一声未发,虽是惊疑,但几乎都知道,权非同跟素珍之间颇有些不清不楚,也咋没有出声。
慕容景侯一直沉默,慕容则不然,趁机开口:"皇上,你不是说让她告老还乡?"
素珍一听,几乎没喷出来,还乡便罢,她行年不足二十,虽已向初级剩女的行列迈进,但离老还...这是告哪门子老?
她心中不是不复杂,后面双城案她并不想多管,但那被刑部扣押的无辜嫌犯还在死牢,百姓心寒,她不接不行,她抬头又瞥了眼连玉,却见他也正看过来,这次倒不再没有表情,也没有勃然大怒,但比这个好不了多少,他眼睛里大抵就是我都懒的跟你哼唧的意思,果然,话语接着吐出来,"李怀素,朕说过,你若把这事搞砸了,就不能再跟进顾双城的案子。"
"你倒是长进的很,不单把事情最大程度的搞砸,浪费公帑人力,也罢,你便提前退休吧。"
此话一出,不少人面露喜色,素珍脑门一滴汗,她的人缘是得有多糟才能得出这么个喜大普奔的反应。
这次,连捷哥们倒是厚道,虽出来的时候和进去的时候也是一脸铁青,但总算没也参上一本,反和连欣、玄武和明炎初几个一道,带着几分同情的看着她。
平均十天八天惹毛连玉一次,一两月彻底激怒连玉一回,素珍对自己政治的高低起伏已十分淡定,只要不是被摘掉脑袋便行,而她本已萌生退意,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牢中死囚,毕竟人命关天,她有些迟疑,正要开口,看能不能替求个情,让真正无罪的人缓一缓死刑,没想到连玉眼睛犀利的什么似的,已然沉声开口,"李怀素既已不再主理顾双城一案,暂仍归刑部监管,既有人喊冤,在二次开审之前,犯人亦暂押在狱中,审后再做定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