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动静太大,被连玉留在院外的玄武和明炎初闻声惊冲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大批禁军,众人见状都是大惊,玄明二人急奔到连玉身边。
白虎将连玉放到明炎初手上,拔剑朝前奔去,为首几名禁军也疾步待起。
"统统给朕住手!"
连玉沉声喝道,他眼梢一动,玄武便仿佛意随他心,纵身一跃,落到白虎面前,面无表情,却是堪堪将阿萝护住。
"玄武你疯了吗?"白虎大怒。
"这是主上的命令。"
阿萝跌在地上,犹自不敢相信地看着前面的男人,他正缓缓挥开明炎初的搀扶,拔掉胸前几乎半数没入的剑刃,慢慢走了过来,白虎在他乌**人的目光中,不由自主一步步往后退去。
"你不能这般对待我家小姐!"
他蹲下,似想把她扶起,有人却从屋中斜地里冲出...
玄武一惊,他因防着白虎倒行逆施,仗剑挡在她身边,没想到竟会出这意外!
"皇上当心!"明炎初几乎是一声暴吼,白虎愣住,电光火石间,梅儿那贱婢手持剪子,已插进连玉肚腹里。
连玉也是见机极快,黑眸如电,一掌把人打飞出去。
饶是如此,那剪子还是扎进了肚中,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溅到阿萝脸上。
阿萝脸色苍白地看看撞上院中阑干的侍女,又看看半跌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你要死了是不是,你把梅儿也杀了是不是?"
她喃喃说着,忽又大叫起来,声音颤尖,响遍整个宫殿。
那梅儿却缓缓从地上起来,喘着气道:"小姐,我没事,奴婢没事。"
她嘴角噙血,但看样子伤势并不太重。
她方说得两句,眸光忽而成恐,白虎和玄武举剑跃来,向她当头劈下!
"住手,谁都不许伤她主仆!"
虚弱却带着威仪的声音从明炎初身旁传来,二人一惊,咬牙生生停下这凌厉一击。
"连玉..."阿萝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哭着起来,向他跑去。他却止住她,"朕对你的承诺,你记下。"
"不,"她厉声喊道,却惊觉无法动弹,肩膀被狠狠反扣住,她侧身一看,撞上白虎满怀仇恨的目光。
而那头,梅儿也已被禁军制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玄武和明炎初扶了出去...
"你们立刻传太医到皇上寝殿!"
甫出宫殿,玄武便迅速拔出连玉腹间剪子,只一下,这腰间血水已是崩流如注,他低咒一声,飞快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止住血流速度,又扯下自己腰带,将伤势厉害的地方紧紧缚住。明炎初几乎是哭着吩咐禁军。
"不,让他们到侧殿候着,不许到朕寝殿去!"几名禁军正施展轻功欲行,却被连玉一声打断。
"主上,你疯了吗?"二人大惊,却听得他道:"小初子,去找件干净袍子给朕,朕先送她出宫,不能惊着...她。"
那边,素珍始终没有进屋,只是站在殿外檐下等着,里面有她和他的太多回忆,她不愿再碰。
借连欣偷进龙帷,差点没被他一剑刺死;宫宴醉卧龙榻,醒来脖下多了半幅衣袖,脚踝多了一颗石头;还有,那晚...
"李提刑,进去坐着等吧,否则主上回来心疼了,被责怪的可是奴才。"朱雀涎着脸,凑到她脖颈处,十足个登徒子。
"是啊,李怀素,你便进去坐着等吧,你不进去我和七哥也不好意思进..."连琴也在旁煽风点火。
素珍没理他,对朱雀笑笑道:"朱雀使,我总觉得你瞧着眼熟。"
朱雀被吓一跳,顿时蹦开老远。
头脑昏眩发热,素珍伤势在身,此时已有些支撑不住,她看了眼来路方向,"时候到了,我该走了。"
眼见她步下台阶,连捷几人相视一惊,却又不敢强行留难,"入殓"前,连玉亲自替她清洗、包扎,万一让她伤势爆裂,连玉回来,谁都吃不完兜着走。
"六哥!"
忽而,院外一行走进,为首一人正是连玉,连琴抚掌大叫,众人也暗松了口气。
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素珍微微皱眉。她不知他方才处理什么急事去了,抑或实是逮空见了见阿萝,但他倒还有闲暇去换衣服?
他朝她走来,走得极慢,身上换了袭红袍,宛似雪中红莲,这种颜色,若换寻常男子来穿,难免显诡,在他身上,却显得他脸色愈白,就似最华贵的玉,倒带出一股子惊艳。
她却无心欣赏,慢慢走过去,只是很快弯下腰来,背部的疼痛,让她倒抽了口气。
他脸色一变,大步过来,将她抱住。
"我要走!"她几乎是朝他发脾气地吼道。
他颔首,"好,别动,我来背你。"
不知为何,玄武和明炎初脸色有些难看,素珍无暇管顾,也不想与自己怄气,爽快地道了声"好"。
他眼中竟隐隐透出丝笑意,慢慢蹲下身来。
她上去,他把她轻轻一托,背了起来,又对玄武、青龙命道:"取道北门,途经各径,传朕口谕,着禁军秘密封路。"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但这愿打愿挨的,又有谁插得上话?
两人立刻施展轻功而去。明炎初撑伞打在素珍头顶,连捷等也即跟了上来。
五更的天,漆黑无垠。
几名内侍在前面掌灯,一行人走在雪中,雪飘絮般落下,翻飞在两侧朱红宫墙内外,每个人身上。
玄武二人很快折回,安静地跟在后面。
素珍有些昏昏沉沉地伏在连玉肩上,隐约嗅到一股薄薄的血腥味,只道是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没想太多。
"你说..."冷不丁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她随口应了句。
"你说,若我当初没选阿萝,我们如今会怎样?"他声音微低。
"不知道,各分东西吧,我家的事就搁在那,我们谁也改变不了。"她有些困顿,但答的倒也不假思索。
他听罢,沉默了许久,她以为他没有别的什么话,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即使我不和阿萝一起,也不可以了是吗?"
"还是,你觉得,只要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觉得,还是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到后面,他声音越发低哑了下去,以致她几乎就要听不清楚,然而,她还是听到了,但她情愿没听到,心里莫名地就涌出阵尖锐的情绪。
她索性假装没听到,为防再听到他说什么,也不想让他再说什么,她哼起小曲来。
他怎可能舍阿萝来就她,哪怕如今他真一时意气,她又怎会接受?
她知道,阿萝的死而复生,还有她的信,或多或少让他负疚。
甚至,说出想将她留下的话。
可这种愧疚般补偿般的爱,她要来做什么?
何况,两人之间,即使没有了阿萝,又能怎样,她是真的累了,淡了,心死了。
他走得越发缓慢,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她知道,以他的武功和体力,绝不至于,他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那股情绪膨胀开来,"你到底想怎样?若非真心相送,让我自己下来走便是,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一点也不想。"
她语气虽淡,声音却已是冷了。
"雪天路滑,这便走快一些。"他很快应道,并无脾气。
素珍闭上眼睛不说话,他果然走快了许多,但呼吸却也越发沉重,她突然想到什么,她真是傻,怎会被他这般诱误?本忖两个人从前什么也做了,既而此时自己也走不了,让他背一背又何妨?如此亲密接触,让其他男子来自然尴尬,可这宫中还能没有辇轿车马不成,没有女官女卫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