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月看她目光略有些涣散,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只觉酣畅,但见她语气还是平静,只觉不够,远远不够,她正想再给她一击,斜地里受孝安冷冷一瞥,她一惊,按捺住,将酒递过去,轻声道:"无烟,敬我一杯吧。祝福我和长安,你这辈子和长安注定是无法圆满了,但我和他会很幸福。"
无烟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画中有湖光水色,有杨柳依依,有轻絮四飘,还有她,和霍长安。霍长安深深看着她说,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爱着你,我只要你给我生的孩子,只要和你白头偕老。
心里仿佛有什么一点一点涨出来。涨得发酸发疼。
她以为自己恨他,她也确然恨他,但还是举起杯子,对连月道:"魏无烟祝你和逍遥侯白头偕老。"
连月闻言有些怔,她本意要这女人怨恨痛苦,可这魏无烟说得好似真的就希望他们幸福!她会相信她说的吗,她心中冷笑着,目光微微沉下去。
帐内,素珍听得满心悲凉,她不知道,无烟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喝下这杯酒,换了她,这酒喝不下,话更说不出来。
她有些愤怒地朝连月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看到连月眼神闪烁,眸中隐隐透出一抹残狠之色,嘴角又古怪地勾起一丝弧度。
不好!这酒只怕有问题!
可若说是连月所为,这孝安在呢,她怎敢动手?若是二人联手,也断不可能在这时间行鸩杀之事,无烟出事,连玉能无动于衷吗,再说,她们有什么非杀无烟不可的理由吗?是她多心了吧?
"当啷"一声,杯中液体连着杯子倾洒落地,惊动了满室的人,包括微微眯眸的孝安。红姑迅速挡到孝安前面,喝道:"来人呀,抓刺客。"
室中本来只有三四名随侍宫女,女官一声令下,外面立时冲进来四五名侍卫,拔剑相向,刀光嚯嚯。
无烟大惊,目光询问素珍。原来,对无烟的担忧让素珍到底还是冲了出来,打翻了无烟的酒盏,她低道:"这酒可能有毒。"
无烟心中一凛,但此时已顾不了这些,对侍卫道:"慢!"
又立即看向孝安,"娘娘,这是李提刑,并非刺客。"
孝安自已看清无烟身边的是谁,更听清素珍所言,她本就对她忌讳三分,如今被她坏了大事,岂能不怒,心中隐隐动了杀意,却又想起连玉当日所言,计量间,先自沉声说道:"不是刺客,那就是私。通!否则,他堂堂一个男子却鬼鬼祟祟出现在你宫中,你作何解释?"
素珍和无烟相视一眼,都心叫不妙。孝安是知道素珍性。别的,但人前她到底还是"男子",这莫须有罪名按得正好。
侍卫持剑逼近,剑光寒利逼人...
孝安冷笑一声,眸中鸷色尽显,"你二人斗胆作出此等秽乱之事,哀家掌管六宫,今日依法执刑。来人,将人给哀家捉起来。"
"魏无烟,想不到你如此大胆,怪不得要将宫人遣散,好、个、荡、妇!"
连月眸中故意划过不屑轻慢之色,满意地看到无烟蹙起双眉。
侍卫持剑袭去,没想到素珍一介书生却会些拳脚功夫,竟挡得几下,孝安脸色难看,红姑见状令道:"伤了没事,将人捉住。"
几柄刀剑攻来,素珍险象环生,眼看有侍卫举剑刺向无烟,她分身不暇,伸臂过去,替无烟格开,臂上顿时血流如注,无烟惊得俏脸发白,"别管我,你自己冲出去。"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连玉,方能保住性命。
素珍正瞧连月不顺眼,几乎立时拿定主意,没想到无烟和她心思相通,而连月就站在无烟身侧,那时迟快,无烟俯腰捡起一块瓷片,已抵到连月颈上,"太后娘娘,无烟无意冒犯长公主,但如今性命攸关,只好得罪了。"
孝安眸光瞬时蒙上一层寒气,让人心惊胆战,"大胆魏无烟,你敢威胁哀家?"
红姑上前一步,但孝安到底投鼠忌器,还是摆手止住了她。
连月被挟一刹惊悸,但她还是十分镇定,冷冷说道:"你敢伤我,霍长安不会放过你。"
无烟微微冷笑,"那你且睁大双眼瞧瞧我敢不敢伤你。"
孝安冷问,"你想怎样才放长公主?你将她放了,哀家放过你二人。"
素珍暗看无烟,迅速摇头,两人心意相通,无烟此时自不会相信任何诺言,她清清嗓子,"除非,你让李怀素安全走出去。"
素珍神色坚定,"不,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一起走。"
"你且容哀家想想,"孝安略一蹙眉,作思考状,心道,情谊深厚就对了,不走就对了!她暗中极快的朝红姑使了一个眼色。红姑会意,事实上,趁众人不备,她早已从头上摘下一根簪子暗扣在掌心,伺机待发。
哪知,她簪子正要脱手激射而出,素珍却忽的就地一翻,一个飞身撞破旁侧的窗子,跳了出去。
侍卫要追,孝安喝止,"追不上了。"
"声东击西,好个狡诈的李怀素!"她怒极反笑,略带讽刺的看着无烟,"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情谊。"
出乎意料,无烟唇畔竟泛起无声笑意,并无怨色。
红姑惊怒之下,正要将簪子射穿无烟掌心,却发现连月眼眸暗眨,遂住了手。
孝安向身旁宫女略使了个眼色,那宫女跟在她身边时日久了,也成了精,一点即悟,悄悄走了出去。
这一番凶险,各人心思,皆在须臾之间。
深宫大苑,素珍捂住手臂,没命的往御书房方向狂奔而去...刚才好险,幸得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否则,死在当场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本想擒住连月当人质,让无烟先走,哪知,无烟洞悉她所想,先出了手。
两人都明白,只有其中一个人走掉,大家才有活命机会。
御书房***侍正给连捷等人上茶。
连玉喝了口茶,淡淡问,"李侍郎有答案了?"
李兆廷目光相迎,并不怯懦,眼中敞着明亮笑意,"微臣愿为皇上效劳。"
连捷连琴相视环顾,都面有异色,连玉却并不意外,若李兆廷的答案否定,他无需走这一趟。他既然选择过来,答案便只有这一个...愿意接受招安。
他当日询问,存的是反间之意,并无打算成功,不过出于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罢。
权非同对连捷说过什么,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连捷当晚就找他谈过。权非同到底小看了这些年他花在这个兄弟身上的功夫。
只是,他虽知答案,也很想知道这李兆廷什么葫芦卖什么药,这个文名动天下、平素低调紧要关头却显出不凡的男子。
此人才智不下权非同,若能手握权柄,必非池中之物。日后,还真需找个机会除了才好。他心中淡淡的想,眉眼间却是无害的浅笑,"好,有李侍郎相助,朕可谓如虎添翼。倒不知权相最近有何动静,李侍郎能否告知一二?"
李兆廷看他语气温和,仿佛全无质疑,心下冷笑:连玉,你果然很好。他正想拣几件无关要紧之事一说,明炎初却不曾通报便领着一个人疾跑进来,眸透焦惊,"皇上,出事了..."
不必他补充说明,连玉已看到,他背后那人,一身官袍,半壁染血。
连玉只觉心中那根弦"嘣"一下断掉!他抢上前,将人抱进怀里,原本含笑的嘴角立时罩上一层严霜,整个脸色都沉了下来,"伤在哪里了,谁、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