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急越难,终于,她咬牙掷笔,将图纸卷起,收到屋中密处,只待明日再续。
虽是夏夜,她身子不比从前,仍是有些畏寒,但宫女此前送来的浴水还透着薄薄热气,她走过去试了试水温,觉得尚可,也省得她们再跑一趟,便解了衣裳,跨进桶中。
浓重的倦意袭来,她不觉闭眼,意识渐迷。
李兆廷来到素珍宫中的时候,小陆子和一众宫女正在院外石桌喝酒玩骰子,见到皇帝乍临,既是替主子高兴,又都吓得屁股尿流,素珍怕他们闷,准他们寻些娱乐,但不见得严肃的皇帝允许!
小四正想喝斥,李兆廷举手制止,他和屋中那个人认识太久,跟着她的人若是一本正经倒还奇怪,也罢!
众人见赦,大喜叩谢,小陆子小跑过去拍门,"主子,主子,皇上来了,快出来迎驾。"
半晌无人应声,他正急,李兆廷已脸色沉峻,大步过来,信手把门推开。
屋中情景,让他怔忡颇久,眼看小陆子和小四探头看来,他方才进屋,极快地把门一合,低声说道:"朕今晚就宿在淑妃这里。梁松..."
梁松,是老太监的名字,他顿了一顿,又道:"让敬事房记录一下。"
"是。"屋外,老太监连忙应下,少顷,又啊呀一声,惶恐道:"老奴该死,方才竟忘了让奴才们进来布置打点。皇上,我们现下进..."
李兆廷往屋中又看一眼,喉结微微一动,抑着声音道:"不必了,你把那东西递进来便可。"
不一会,一条白色宫帕从门缝递了进来。
李兆廷接过,把门合上。他身手准头颇好,轻轻一扔,虽离床榻有段距离,东西还是准确无误,落到上面。
"冯素珍。"他拧了拧眉,朝屋中央喊了声。
没有应答。
每次眼看着够到了,却无论如何都差一步。素珍心中都是委屈,却不敢张喊,只能死死跟着,她很清楚,只消一出声,他就会如同往日那样消失不见。
多日来的忍让,此时的屈辱,让他掌心一收,几乎便要将提起来,踹踢到地上,但想起她肩上伤势,他方才触及时的她胸口的疤痕,这手竟出不了去...
"你以为朕后宫三千,独缺你一个女人?还是说,你认为自己有倾国之貌!朕说过,给你名份,给你孩子,是想让你在后宫站稳脚跟。你却一再以冯家为倚侍,来向我挑衅?"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名份更不愿意给你生孩子,你若如此慈悲,就放我走!"
"冯素珍,你好好想清楚,你爱的到底是谁!省得自己后悔莫及。"
二人四目相对,相互对峙,目中都是恨怒,终于,李兆廷一声冷笑,跳下床榻。素珍只听到桌椅轰然坍塌的声音,素珍心惊肉跳,把牙死死咬住,若她此时有剑,真想一剑刺死他!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
门外传来守夜太监惶恐的声音...素珍微微垂眸,浑身还在颤抖,既是骇怕也是愤怒,她不认为李兆廷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是万万想不到李兆廷执念如此之大,且以她厌恶的方式来保全她。
这个宫,一定要尽快出!
翌日,小陆子早起过来,郭司珍也闻讯而来...却是皇帝夜宿淑妃宫不知何故大怒,拂袖而走的事传遍宫闱。
小陆子急得不行,劝素珍莫以前朝为念,一定要好好侍奉新君,郭司珍是知道些内里的,既松口气,又担忧不已,她把素珍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娘娘,这该如何是好,只怕纸包不住火,那时..."
素珍自然明白,但她甚至不能和郭司珍商量,设法离开的事,更不能跟她说小莲子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现在,她谁都不会全信。
让她在紧张难安中哭笑不得的是,小陆子热络地替她打探消息,今儿皇上到哪个娘娘宫里去了,又或是,今儿皇上又到哪个娘娘宫里去了。
阿萝三人,李兆廷去的最多,但十分平均,看的出都颇为宠爱,当然,暗地里必是以阿萝为甚,当日殿上被册封的妃嫔有几个也已有幸得到皇宠。
但自那晚后,李兆廷却再也没有到过素珍寝殿。
于是,素珍都不止一次听到宫女嘀咕说,平日在宫中行走,她们都比别家侍婢少上几分脸皮子。
不久,宫中禁军逮出了六扇门两名捕快。无情被急宣入宫,李兆廷大怒,问他意欲何为,无情说怕素珍出事,把人带进来暗中保护。李兆廷闻言,当场踢了无情一脚。
一道圣旨来到偏殿,素珍被罚了半年俸禄。
又过了几天,这一天,素珍起了个大早,洗漱打扮好,坐到院中,小陆子和前来看望的郭司珍都颇感奇怪,都忖她这是不是想"通"了。
问她,她摇头不语,神色中透着一丝凝重。
六扇门外,此时也有人脸上透着同样的静肃之意,但同时,还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无情此时正从外面出公务回来,他正要进内,背后一声轻笑招呼过来,"无情大人。"
无情转身,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倒是不改脸色,回道;"魏大人大驾降临,不知有何赐教?"
魏无均带着毛辉和余京纶从对面巷中现身,随之而来的还有上百禁军,见无情好整以暇的看来,淡淡开口道:"大人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无情"噢"的一声,沉吟道:"今日既非夏至,也远没到七夕中秋,恕无情愚昧,还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还请二公子指教。"
魏无均尚未答话,那毛辉已大喝一声,冷笑道:"你何必装蒜,今儿一月之期间届满,正是捉拿前朝钦犯的时间。这人还在你门里吧。"
无情闻言,对魏无均道:"无情是与李提...噢,不,淑妃娘娘昔日有些交情,但也只限于替她把人送出宫,那二人随后的行踪,无情便不知道了。这在门中一说,不免...有些荒唐吧。二公子说呢?"
"你竟敢骂我荒唐!"毛辉火冒三丈,正要破口大骂,余京纶狠狠瞪他一眼,却是笑道:"在下明白,交情归交情,大人断不会做些窝藏重犯的事儿,怕就只怕朝中有如在下师弟等不明真相、胡乱猜测之辈,依在下看,我等随二公子进去一找,这人找不出来,正好证大人清白。大人既无私藏钦犯,想必不会不同意吧?"
"正是如此不错。"魏无均淡淡接口,看似客气,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无情眸中略一迟疑,半晌方才说道:"如此,几位大人请。"
"如此,得罪了。"魏无均似笑非笑说着,随即手一挥,背后官兵如水般涌进。
一个时辰后,众人出来,无情眉目从容,看的出并无搜出什么。
"几位大人辛苦,无情倒宁愿这些个重犯就在此间,倒省得几位大人白走一趟,辛苦辛苦。"他淡淡一笑,做了个相请的姿势。
"统领大人这话只怕有些言之过早吧。我们的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兵分数路,监看六扇门的,从六扇门进出的,当日从绸缎庄出去的,还有...绸缎庄本身。无量国师此时就在那边。"一个人缓缓从门外大街走过来,末了,站定笑道。
无情看着眼前这位一品侯,在听到绸缎庄几字时,脸色终于微微变了。
中午时分,魏无泪正在殿中小憩,贴身侍女樱哥突然急匆匆进来,附嘴在她耳边道:"娘娘,老爷来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