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午反串版《刘海砍樵》开唱了,不过还没唱上几句就乐翻了在场的观众们。
光是他们的扮相就把人雷得够呛,先是许子午扮的胡大姐那叫一个千娇百媚,那媚眼抛得,不比刚才扭秧歌的时候来得省力,接着是小果仁儿扮的刘大哥,完全是一副要被妖精吸干元气的模样,无精打采的。
许子午唱起来了:“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小果仁儿很不情愿地接下去:“胡大姐。”
许子午:“唉。”
小果仁儿:“我的妻。”
许子午:“啊。”
小果仁儿:“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
前戏似乎都合情合理的进行着,虽然调调让人听着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大致的唱词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可接下来许子午的一句,差点让小果仁儿崴了脚。只听他这么接道:“把你比流氓,不差毫分哪。”
本来还有几个比较年轻的老爷爷跟着一起唱的,一听这么一句,全场转瞬间鸦雀无声——这一句本该是“我把你比牛郎”,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就变成了“比流氓”了?
许子午才不认为他唱得有误,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顺便还朝小果仁儿送了个“你快点接啊”的眼神。
小果仁儿皱着眉头接了下一句:“那我就比不上罗!”
许子午一听自己恶作剧得逞,马上接出下一句:“你比他还有多咯——”
小果仁儿看出他是故意的,脸一红,脚一跺,生气地跑到别处去了。
“哇哈哈哈哈……”许子午都要笑出眼泪来了,他看向安乐,只见她正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他得意洋洋地期待下面的动作,忽见那个大拇指动了起来,它旋转了180度,然后猛力向下——这一动作彻底宣告了安乐对他的鄙视的加深,而不是他之前所向往的“刮目相看”,也让他明白,他耍了小果仁儿,而他,也被左丘晨这个捣蛋鬼耍了。
生活果然就是一个圈儿。
小果仁儿虽然逃跑了,但安乐的“相亲”还得继续。
另一个姓陈的年纪较大的护理员走过来接手这一堆烂摊子,陈阿姨用仇恨地眼光瞪了许子午一眼,嘴上很为小果仁儿抱不平:“真是没礼貌,哪有这样欺负别人女孩子的……”她哼哼着,帮王婆婆整理一下搭在她腿上的毛毯,“小果仁儿是多好的姑娘,年纪轻轻就来帮着家里打点这家敬老院,多不容易……”
“她家的敬老院?”安乐诧异不已,她一直以为这样大规模的敬老院应该不是个人办得起来的。
陈阿姨点点:“是啊,这个敬老院是从一家小小的、破破的敬老院发展起来的……没准儿她就是下一任接班人。”
安乐对着许子午做了鬼脸,小声说:“你亏大发了,貌似你气跑的是个富二代啊!”
“哼。”许子午对所谓的富二代表示不屑,“富二代怎么了,我也是富二代啊……”
“你?”安乐鄙视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遍,“你算哪门子的富二代?你最多也就是付的起房贷、车贷的那种‘付二贷’。”
“不。”左丘晨走过来解释道,“他应该是负债累累的第二代,简称‘负二代’。”
许子午朝他们两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默契地两个人正在相视而笑,他的这个白眼没让他们俩看到,反而让刚好转过身的陈阿姨看到了,大大的白眼吓得陈阿姨猛一哆嗦。
“啊!你干什么!吓死人了的!”陈阿姨恼怒地用手拍了一下许子午,“你也太不像话了,做这么吓人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休克了!真是的……要是吓到老人家了怎么办?真不喜欢你小子……”
许子午觉得非常委屈,但一看旁边一位婆婆突然笑得很欢的脸,他就硬是把那些辩解压了下去。
这位婆婆笑得眼睛都埋进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纹理里面去了,只听她说:“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的,瞧那个耍宝的劲儿啊,太逗了!”
陈阿姨还是坚持己见,她继续数落着许子午的不是,“哪里逗啦,涂婆婆!”她摆着手说,“您没看到那边的孙爹爹,都差点儿笑岔了气,要是被这小子的耍宝折腾得晕过去,那可就划不来了!”
涂婆婆依然还是笑,她微微抬手指了指许子午,说道:“他啊,这么开朗的样子,就让我想起我孙子,多可爱啊……”许子午一听,摸着脑袋自作多情的傻笑起来,涂婆婆又指着左丘晨说,“这个小伙子我也好喜欢的……刚才我看他们唱大戏的时候这肩膀疼的啊,我就捶了那么两下,这个小伙子立刻就看到了,一直在旁边给我捶肩膀,多贴心啊……他那样子啊,就让我想起我儿子……好孩子啊……”
“儿子?孙子?”安乐好像发现了什么,她苦笑着看了看两兄弟,才发现他们两个正在对视。
对视了好久,左丘晨终于慢慢开口:“喂,叫我啊。”
许子午莫名其妙:“什么?叫你什么?”
“孙子。”左丘晨先指了指许子午,又回指自己,“儿子……明白了么?按照这种辈分,你似乎该叫我爸爸。”
“噗——”许子午和安乐一起喷了。
喷完之后,正式的“相亲”开始,“相亲”的内容大致也就是去和其他的老人互动。对许子午很没好感的陈阿姨担心他那些不正经的行为会吓晕某些脆弱的老人,所以特意把他派去和一些年龄算不上是很老的的老大爷们一起互动,以“大妈杀手”著称的左丘晨则被安排在一群奶奶和大妈之间。
许子午对这种差别待遇很不满,他先看了看集中在大厅一角的那些面貌凶狠的老大爷,又看了看大厅另一边面容和蔼的老奶奶,突然觉得世道不公、世态炎凉、世风不古……他在心里邪恶地朝恶魔许愿,诅咒左丘晨被老大妈和老奶奶们蹂躏,又可怜兮兮地盼上帝祈祷,保佑他不会被老大爷们摧残,最后泪眼婆娑看着安乐,期望她能过去帮他,毕竟如果有个女生在场,就算那些老大爷们要摧残他,下手也应该会轻一点。
安乐无奈地看着他,心想要是不去他那边,那她之前储存的那些“理论知识”就没法儿付诸实践了,她瞄了一眼那几个咧着嘴的、一看就很不好惹的老大爷,默默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勇敢的和许子午一起去“慷慨赴死”!
万幸的是那些老大爷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凶,许子午讲了几个小笑话之后就很轻易地打破了紧张的局面,安乐也成功地给几个倾诉欲极其强烈的老大爷提供了不少话题。
“相亲”进行得很顺利,可这种顺利却让安乐分了神,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参与着各种古老话题的讨论,心中却开了小差,她偷偷瞄向左丘晨那边,那里不断传来的大妈们还有奶奶们的笑声,再看看他的表情,估计是那些高龄妇女们又在拿他这个“帅小伙”说笑了,他那种明明很郁闷却还要勉强撑起礼节性的微笑的表情让安乐不禁笑了起来。刚笑了一会儿,她转回头,只见周围的人都在很诧异地看着她。
“呃?”安乐突然意识到自己笑得可能不是时候。
果然,一个老大爷很严肃地问她:“小姑娘,我们在说我们尊敬的领导人的去世,难道你觉得很好笑?”
他脸上的怒意实在无法掩盖,许子午见状,急忙帮她解围,他转着脑袋用力地想了想,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乐乐她是……悲极生乐……对!就是悲极生乐,唉,她好伤心啊,太伤心了,伤心得都笑了……”
“嗯……”老大爷摆出了一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安乐这回是真的乐了。
她实在没想到,许子午的胡说八道忽悠人起来还这么管用!
她正准备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老大爷们说话,只听左丘晨那边的几个老奶奶朝她这边喊道:“那边的安乐小姑娘……还有那个姓许的小伙子,你们过来一下!”
安乐好奇地转过头,一秒钟之后她就不爽了,因为左丘晨所在的大妈群里面出现一个在年龄上和那些大妈完全不搭的人,而且她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左丘晨。
“那个什么小果仁儿怎么又回来了?”许子午先她一步发泄出自己的不满,“难道我刚才没有给她一击必杀?”
“你还有得练了。”安乐摇着头笑了笑,随后跟他一起走了过去。
小果仁儿站在人群里,很不好意思地拉着刚才那个涂婆婆的手,两颊绯红。
涂婆婆拍着她的手,对安乐和许子午说:“你们几个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她呵呵地笑着,“你们瞧瞧我,年纪一大什么都忘了,刚才小果仁儿告诉我呀,今儿个是情人节!”涂婆婆这么一说,小果仁儿立刻在她身边轻轻扭了一下,好像这个节日是专为她过的一样。
许子午无情地泼冷水:“哦,我也没记得这个破节,婆婆呀,我们不过洋人的那些玩意儿,我们过七夕,‘流氓’和织女的那个……”他故意这么说,小果仁儿立马横了他一眼,嘴嘟得高高的。
涂婆婆继续说:“哎呀,你不过这个节,可是我们的小果仁儿想过这个节了呀!刚才小果仁儿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就不说给你们听了……叫你们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你们来瞅瞅,看看小果仁儿和左丘晨这个小伙子,他们是不是很配呀?”
安乐和许子午的笑容顷刻僵硬了。
不用说都知道小果仁儿跟涂婆婆说的“秘密”是什么了,看她那个表情,无非也就是她很中意左丘晨之类的,自己不方便说,居然要老年人带着“指婚”的意味替她说出口!
“太不矜持了……”安乐小声地说。
“安乐小姑娘,你说什么?”涂婆婆问,安乐连连摇头,涂婆婆又说,“我就觉得很配,要不……老婆子给你们拿个主意?”
“靠,还真的玩起指婚了!”安乐在心里骂道,忽地,一直坐在旁边的左丘晨站了起来。
“我……”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直到今天我才觉得,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真的太不应该了。所以,不管世俗的眼光怎么看,我都要把真实的感情说出来……”说完一大堆肉麻的话,紧接着,他看向了安乐所在的方向。
小果仁儿大惊,然后把仇恨的目光甩向了安乐,可安乐的惊讶程度也不比她小到哪里去,她眼睁睁的看着左丘晨站起来,朝她和许子午这边走过来……
完蛋了,安乐想,估计左丘晨是要那她当挡箭牌了。她自叹命苦,为什么她要成为他们兄弟两个的挡箭牌呢?这算什么?挡箭牌专业户?
冷不丁地,左丘晨抬起了手,然后,那只手抓住了许子午的肩膀。
左丘晨高声宣布:“我喜欢的是他,许子午。”他面无表情地对小果仁儿说,“其实吧,我喜欢的是男人。”
“……”
全场寂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