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午以前一直觉得,这种惊天大告白要是让一般的女生碰上,这会儿也该无比娇羞地倒在他的怀里轻声抽泣,然后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了。
但是安乐可不是“一般的”女生,她没有一点儿娇羞的样子,甚至连刚才的眼泪都消失了,更别提什么义无反顾地爱上谁。
“搭调你妹……实在看不出你到底哪里帅了,你的每一面都很猥琐。”安乐破涕为笑,口里甩出的每一句评价却都是那么的不留情面。
并不是安乐铁石心肠,也不是她不解风情,许子午刚才那番话确实说得挺有杀伤力,但对于她而言,有的只是感激而并非感动。她感激他,居然愿意试着去喜欢她的每一面,她知道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去喜欢她的所有面,但许子午这个傻瓜居然傻到有胆量放出此等大话!
可安乐说不出感谢,毕竟那枚硬币实在是伤她太多了。所以她只能收起眼泪,简单地冲许子午笑笑,然后竭尽全力地去帮他收拾这间客房。
房间不大,最后的打扫自然也相当容易,加上安乐告诉许子午如果他可以在半小时内搞定房间的整理,她就亲自下厨做上五六道好菜,许子午一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疯了似的扫起房间来。最后的效果有多好安乐不清楚,总之她被扫了一脸灰倒是真的。最过分的是,把灰尘都扬到安乐身上去的许子午居然还觍着脸举着扫帚摆出自由女神像的姿势大声地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此话一出,安乐立刻就冲过去踹了他的屁股,她甩了甩头上的灰尘,咬牙切齿地对他说:“别扫什么天下了,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你扫出去!”
话虽是这么说,安乐还是没有将此壮举付诸行动。按照她之前所承诺的,房间一收拾完,她就钻进了厨房,准备收拾材料开始做菜。可刚一拉开冰箱门,安乐脸上的表情就冷得跟冷藏柜里面厚厚的冰层一样了。
“我说……许子午?”安乐啪地一声关上冰箱门,差点没把门给摔裂了,她远远地朝许子午喊,“你不在冰箱里储备粮食也就算了,连冷藏柜里面的冰都不除一下么?都这么厚了……”
“啊?”抖完一身灰的许子午窜回到厨房,没瞧见冷藏柜里的冰,却只看到安乐冰一样的脸,“我没注意啊……冰很厚了吗?”
“是啊,都跟你的脸皮差不多了。”安乐无奈地解下围裙,偏头却看见许子午在偷笑,“你笑什么?”
许子午摆摆手,表示他不想说,但迫于安乐丢来的“不说我就杀了你”的眼神,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我……我觉得乐乐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阿晨……唔……”他赶紧捂住嘴巴,却见安乐横了他一眼,径直朝大门走去,他着急了,“乐乐!乐乐我错了,乐乐你别走啊……”
“走你妹。”安乐稍稍停了一下步子,“我是要出去买材料!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把我请过来下厨,结果冰箱里却空空如也……就连低等动物都知道要储备粮食,你都进化这么久了,这点常识都不明白?”
许子午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最近都是在公司吃的,也就没注意在家准备粮食……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安乐苦笑了一下,心想:“这次都不想给你做饭了,还有下次?做梦吧你!”但这么说未免太失信誉,所以她只好说:“赶紧带上钱包,想吃大餐的话,就准备好钱包大放血吧……”
好在许子午早有觉悟,他知道,以安乐的手艺和她对食材的挑剔程度,要做一顿大餐铁定不便宜。大餐,我所欲也,钱包,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钱包而取大餐也。带着这种高度的自知,许子午快活地揣上鼓鼓的钱包就跟安乐出门了。他原以为安乐会去超级市场或者美食广场购买那些昂贵的精装食材,可跟去之后才发现,安乐买食材的地方根本没他想象中那样“高调”。
“菜市场?”提着环保布袋篮穿行于菜市场上由各种大妈组成的人群中的许子午不知道该怎么对眼前的一切做出评价了。
偌大的菜市场上,东街的屠户手握菜刀将猪肉剁得肉末横飞,西街卖蔬菜的大妈大声吆喝自己的蔬菜如何新鲜,南街满街的鱼腥味也没有阻止海鲜爱好者的脚步,至于北街,各种酱料混合出的诱人味道让人止不住地往那里挪动步子……
安乐瞄了一眼被菜市场的独特风味折腾得晕头转向的许子午,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说:“不是菜市场还能是哪里?你以为只有那些很高级、很干净的地方才能买到很好的食材么?大少爷,偶尔也要来体验一下平民生活吧,在这种看起来乱糟糟的地方也可以找到便宜又新鲜的食材,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惊喜……比如找到某些在大卖场很难找到的食材……”
她的美食教育还没有结束,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安乐小姐吗?”
安乐和许子午一齐回头,只见一个穿得无比轻便无比凉快的中年妇女拧着一个豹纹小皮包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是她急着出门还是怎样,她身上套着的那层薄薄的纱着实没能挡住她大红色的内衣,那股红刺激得安乐都想把自己的眼珠抠出来。
“这个不会也算在你说的‘惊喜’里面了吧?”许子午在安乐耳边小声问。
安乐冷哼一声:“只有惊,完全没有喜。”说着,她又铁着脸对那妇女说,“裴太太,好久不见啊……”
裴太太一听,不乐意了:“哎哎,你怎么搞的啊,上次相亲的时候就跟你说了,不要叫我裴太太,要叫‘赚’太太,‘赚’!不要‘赔’!知道吗!”
许子午一惊,忙问安乐:“乐乐,你真的跟女人相亲过啊?”
安乐还没说话,倒是那裴太太先发话了:“喂喂!小伙子,你乱讲什么,我怎么可能跟这个死丫头相亲!哼,是我那苦命的儿子……想起来我就一肚子火!”
安乐浅浅一笑:“我想起来倒是蛮开心的。”
“你……”裴太太正要发火,旁边一个卖苹果的小贩不耐烦地问了句“这位太太到底买不买”,她只好瞪了安乐一眼,率先去挑她的苹果去了。
安乐趁机对许子午说起她当年的光荣事迹,她偷偷指着裴太太说:“以前我跟她儿子相亲过,这个大妈似乎只爱两样东西,儿子,钱。第一次相亲的时候她非要陪着她儿子来,还摆出一副死暴发户的样子瞎摆阔,说自己投机倒把赚了很多钱。记得吗,那段时间物价飞涨,她却挑那个时候买进,而且买的还是食材!什么大蒜啦,大豆啦,生姜啦……后来第二次相亲的时候,她就亏完了,亏得连相亲时候的咖啡钱都出不起……”
“那……后来你帮他们母子出咖啡钱了吗?”许子午好奇地问了一句。
安乐摇摇头:“出她妹。我点的是矿泉水,他们自己按捺不住坏习惯要点咖啡,最后没钱结账……我是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解决的……既然今天在这里碰到了,说明他们没有被咖啡店老板卖掉,算他们运气好呗!”
说着,裴太太的苹果也挑好了,她提着一袋子苹果,又开始数落起安乐来:“哼,我早就劝过我儿子不要跟你相亲,你就是个准赔不赚的买卖!”
“是吗,‘赔’太太……”安乐故意加重了“赔”字的音量,“准赔不赚?你好像从来就没赚过吧,流行‘蒜你狠’的时候你去投资大蒜,招来一身蒜味儿不说,一点零头都没赚着;‘豆你玩’的时候,你投资大豆,后来亏了一半,你们家的豆浆现在都没喝完吧?再后来,‘姜你军’的时候,你又投资生姜,结果没过多久毒生姜就出现了……裴太太,您那点儿投机倒把的经历,还需要我一一列举么?”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裴太太已被气得脸颊发红了,连她袋子里装的红苹果也不及。
安乐耸了耸肩:“哦,是你那随你姓‘裴’的儿子告诉我的,相亲之后我们一直还有联系,显然他对我态度没有你对我那么糟糕,同时……显然他不明白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
“混账!他也是个赔钱的玩意儿!”裴太太完全不知道估计形象地大声吼出这么一句,然后气鼓鼓地拧着苹果走人了。
“呼——”安乐像运功完毕一般吐出一口气,只感觉大快人心,“好久没有这种跟别人面对面损人的感觉了……好怀念这种相亲状态啊!”
许子午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乐乐……你太、太彪悍了……现在你也爽啦,那个大妈也被你吓跑了,你还有力气买材料么?”
“当然有!”安乐睁大眼睛,做出精力满满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不买材料今天的晚饭怎么办?”
许子午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乐乐,我觉得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安乐反问。
许子午慢悠悠地说:“你那么彪悍……应该说……‘悍’妇难为无米之炊……”
悍妇也好,巧妇也罢,安乐都认了,就在她开开心心地准备拽着去许子午去尽情地搜集食材的时候,许子午突然又记起了什么。
“乐乐……”他对真在认真挑选小番茄的安乐说,“说道彪悍……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说说另一个彪悍的女人的事……”
“嗯?”安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番茄上,只是随口简单应和一声,“什么彪悍的女人……”
“这个人你说不定已经忘了……”许子午顿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提起她的名字,“赢姐。”
“……”安乐感觉自己挑选番茄的手瞬间石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