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跳舞,许子午应该是很厉害的,他的舞技安乐也不是没见识过。
说起计算机,许子午应该也是很厉害的,否则他一定无法在竞争激烈的IT公司待下去。
可说起摘桃儿,许子午简直就是没用到家了,用小瑛子的话来说,就是“太孬了”。
小瑛子手脚并用,摘那些触手可及的桃子还嫌不够带劲儿,硬是找陶家夫妇借来了小梯子,“嘿咻嘿咻”的爬上梯子的她恨不能把树冠那里的桃子都摘下来了。
许子午傻愣愣地站在树下,半天才伸手摘下一颗桃儿,这种偷懒行径自然受到了小瑛子的唾弃。
“许子午!拿出你男人的魄力呀!站着不动算什么?”小瑛子站在梯子上大声地说,见许子午没理会,便摘下一个又大又圆的桃儿砸向了许子午,“嘣”一下,正中脑门儿,小瑛子乐了,“哦也!朕就知道朕的命中高!喂,许子午,你可劲儿地摘啊,要不然等下没得吃了!”
许子午不屑地哼了一声:“只有吃货才摘得这么带劲!对吧,乐乐……”他回过头去问安乐,想从她那儿得到一点支持,可刚一回头,就看见之前同样摘得很带劲现在却浑身已经僵化的安乐背着满满一大筐的桃子,正用一副杀气满满的眼神瞪着他,他只好“咕噜”一声,把刚才的话咽了回去。
看到许子午此等窘样,小瑛子更高兴了,高兴得都忘记了自己是站在梯子上,不是站在平地上,她这么一跳脚,那不堪重负的梯子立刻发出“咔嚓”声,众人警觉地一回头,就看见小瑛子已是一副要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架势。
背着一筐桃子的安乐冲了过去,在桃树下打盹儿刚醒的婷婷也冲了过去,可她们毕竟离得远,眼瞅着小瑛子就要失足跌落,许子午竟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猛虎扑食般朝前一扑,不偏不倚地、肉垫般地垫在了倒下的小瑛子身下。
“啊——”小瑛子大叫,不是因为她摔疼了哪儿,而是当她发现许子午如此有技术含量地垫在下面的时候,她那颗还不及桃子大小的小心脏着实有不能承受之惊讶,她一个翻身,连忙从许子午身上下来,然后用手戳了戳看上去全无动静的许子午,一边戳一边问,“喂……许子午,你死了吗?”
“哇靠!哪有你这样的!”安乐对着小瑛子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他好心救你,你还乱嚷嚷,懂不懂怎么关心他人啊?应该这样……”她微微蹲下,向小瑛子做示范,她带着十二万分的威严对许子午说,“你,再躺在地上装尸体,我就把你变成真尸体!”
“……”小瑛子和婷婷默默叹服,她们还真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关心他人”。
可许子午还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安乐有些慌张了,她起初以为许子午只是在跟她们开玩笑,但如果真是玩笑,这玩笑也开太大了。
“不是吧……”小瑛子脸色刷白,“朕、朕的‘泰山压顶’神功还没练到家……怎么就一击必杀了?”
“你才被一击必杀了……”许子午终于有了动静,他用手支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整个人似乎还因为刚才那“一击”有些晃晃悠悠的。
安乐看了看,发现他身上没哪里有伤,心里也就踏实了,但她嘴上并没有准备放过他,“喂,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装死啊,叫你半天都没有反应……”安乐故作生气的敲了他一下,“下次再趴在地上装死,我就直接把你给埋了。”
许子午这次倒没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他的眼睛没有焦点地不知道望向了哪里,缓了缓,他才说:“刚才那一摔,让我……想起一些事情……就想情景再现一样……哎,我以为我已经忘了……”
婷婷插嘴:“这种情况在我做梦的时候经常发生。”
安乐白了她一眼,又对许子午说:“好啦,你就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我们的桃子也摘得够多了……呃……如果地上那些被你们摔烂的桃子还可以用的话……不管啦,先收拾收拾去找陶老板吧,你这个‘伪伤员’也该休息休息。”
许子午仍旧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安乐的话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回到农庄内,安乐把“战利品”交给了陶家夫妇,可他们夫妇俩首先关心的不是桃子的多少,而是弄得满脸泥污的许子午。
陶老板要老板娘先去准备桃子小吃,他则弄了点水来给许子午清洗,随后皱着眉关切地问起许子午的状况来,安乐把许子午弄得如此狼狈的来龙去脉一说,陶老板的眉毛便皱得更加厉害了。“哎……又发生这种事情,兴许我们夫妻两个真该把这桃园卖了,上一辈经营的时候就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陶老板摇了摇头,“如果我们夫妻两个不能给这个农庄带来吉祥的话,还不如……”
“别这么说啊老板……”安乐赶紧打断他,她拽过许子午的手臂,笑着说,“没事儿的,这和吉祥不吉祥无关,真的!这家伙抗击打能力强,耐摔……”她又低声对许子午说,“快点快点,说些什么来安抚一下别人老板啊……”
许子午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发着呆,直到安乐卯足力气对着他的腿上一拧,才让他以惨叫的方式回过神来。“哇啊——乐乐你掐我做什么?”许子午果真是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对眨眼做什么?嗯?”
“……”安乐已经对他们之间的没默契感到彻底无言了。
陶老板仔细打量了许子午一番,又将目光停留到许子午那双大眼上,继而,他苦楚地笑了,他对还在旁边帮忙收拾东西的陶夭说:“夭夭,你先招呼着这边的三位姐姐,我要跟他们去一下后院……”说完,他又对安乐和许子午说,“就麻烦你们跟我来一下吧……”
安乐和许子午不解地对视了一番,还是跟着陶老板走了。
三人来到农庄后院,后院很大,却很空,除了一张简单的圆形桌子之外,乍一看也没有什么特色,可仔细一瞅才能发现,后院正中央并不是什么圆形桌子,而是一棵被砍了的大树的树桩,光看最下端,预计这棵树未被砍之前大概有三个人合抱那么粗,大树切面上的年轮依然清晰可见,并且圈数多得数不清了。
“可惜了……”安乐抚着这个树桩,无不遗憾地说,“要是这棵树没有被砍的话,这会儿都可以当成是古董了,对吧,陶老板……哎?”她一回头,只见陶老板正弯了接近九十度的腰给了他们鞠躬,安乐被吓到了,“老板,你这是做什么?”
陶老板的“九十度”坚持了好一阵子才重新立回来,只听他万分抱歉地对许子午说:“真是对不起,我一开始没能认出你来,你……你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是不是?那件事情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可它一直是我和我老婆的噩梦……”
“啊?”安乐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的认为许子午又给别人惹麻烦了,于是赶紧踹了许子午一脚,问,“喂!你又给别人惹什么麻烦了!这……这都成了别人的‘噩梦’了!”
“没有啊……”许子午满腹委屈。
陶老板脸上写满歉意,他对安乐说:“小姑娘,你跟这个小伙子一起,那你肯定知道他有个姐姐,姓氏挺特殊的,好像姓左吧……”
“呃……左丘,是左丘!”许子午无奈地提醒。
陶老板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个上面,他继续说:“很早以前,我们这里的生意是很好的,好多客人都是冲着我们家的桃园和后院这棵相传可以祈愿的大树来这儿的……呵!说是祈愿,其实那都是说着玩的……那一天我们接待了好多客人,有点忙不过来,一没留神有个小姑娘就爬上了这个祈愿树,结果……摔了下来……”
安乐听得瞪大了眼睛,她想,难怪之前她提出要做水果DIY的时候他们夫妻要反对了,还说不想再让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原来,之前就发生过一次这样不好的事。
陶老板又说:“那小姑娘摔下来的时候,没直接着地,而是压在一个小男孩身上……”他又望了许子午一眼,问道,“记得吗?那个被压在下面的人……就是你……虽然你长大了好多,我和我老婆起初都没认出来……可那双眼睛,真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亮……
“嘿嘿……”许子午不好意思地傻笑着,却招来安乐重重的一拳。
“现在是自恋的时候吗!听下去!”安乐吼完许子午,又问陶老板,“那个人……是这家伙的表姐左丘赢,可听你这么说,他们都该没事啊,怎么就成了‘噩梦’了?”
陶老板表情痛苦,像是陷入了无限悲凉的回忆:“不,有事。虽然这个小伙子只有了一点的擦伤,可是那个小姑娘却因为下来的时候摔上了脚趾,一直在喊疼,那时上山下山的车好久才来一趟,很不方便,我和我老婆就开着家里的小破车赶紧把她送去了医院,医生说了好多专业词汇,我们都不太懂,只知道……那个小姑娘脚上的大拇指伤得重,加上年纪又小,那个拇指的骨头这辈子都不会生长了……虽不会影响行走,但……会成为畸形……她的大拇指会比其他指头短上好一截儿……”
“难怪我表姐从来都不穿露趾的凉鞋……”许子午若有所思地说。
安乐也呆住了,她又想起第一次见莎莎时莎莎对她说的话:“赢姐好像受过很严重的伤……大概是造成了什么不方便吧……所以她比别人更努力一些……”她懂了,是因为赢姐身上有缺陷,她才那么拼命,而柯锐说过不要打探赢姐的“过去”,也是怕会有更多人知道赢姐脚趾畸形的事情。
但柯锐又说赢姐觉得老板对她“有恩”,这又是怎么回事?
安乐还带着一肚子困惑,许子午又发话了,他抓着脑袋笑眯眯地对陶老板说:“老板,你就别介意啦……我那时还小,已经不记得是像这次这样冲过去救了我表姐,还是只是单纯地被掉下来的她砸到而已……但那都是过去式了,过去的赢姐是怎样走过来的,我还真的不知道,可我知道现在的她过得很开心。”他对陶老板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她很凶,也很忙,所以我想她不会有时间怪老板你啦!再说了,如果不是你和大婶送我表姐去医院,说不定还会更严重啊!”
安乐点点头,她终于知道了那个“有恩”的含义,她心里冒出一股对赢姐的佩服,她觉得这赢姐有时候虽然凶悍,可她也是知道从一件事情里提取好的方面来看的人,否则她肯定不会想来帮陶家夫妇。
“但是,经营不善、生意下滑又是怎么回事?”安乐问。
陶老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的桃园在这一片儿还是小有名气的,那天发生事情之后,立刻就有媒体来了……好像是当天有客人把这件事情卖给了媒体,你也知道的,有的媒体报道起来非常夸张……后来还是那个小姑娘的家人出面调解,才帮我们的桃园挽回了一些声誉……但打那之后,我和我老婆就再也不敢让客人做些有风险的事情了,取消了好多桃园活动项目,树也砍了……有的客人觉得是我们在限制他们,开始还没说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抱怨就多了,最后……就干脆不来了……”
“陶老板,其实……”安乐瞅着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她干脆跟陶老板全盘托出,“是赢姐……啊,也就是之前那个小姑娘……是她要我来搜集‘桃源乡’的资料,以便她来给你们做推广……连我都看得出赢姐真的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我懂……我懂……”陶老板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月前,就在别人想出价买我们的桃园之前,我就接到了她的一个电话,说是希望我提供资料,然后他们好来帮忙做推广……可是我哪有脸要他们帮忙啊!你说好好一个女孩子家的,就是为了爬这个完全不能祈愿的‘祈愿树’,最后被弄得脚部畸形,我真的……真的很过意不去……”
许子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陶老板才好,幸好安乐想出了办法。
“陶老板,你不妨换个角度想。”安乐笑着说,她指着那棵只留下了树桩的“祈愿树”,“这一棵……说不定真的是祈愿树啊,你想想,小孩子从树上摔下,就算下面有个肉垫,也是很容易出事的,可赢姐却没有出什么大事。或许这棵树真的在保佑着她,也保佑着这个桃园,不如,你就给自己一次机会,给桃园一次机会,也给赢姐一次机会吧……如果赢姐没了回忆童年‘幸事’的地方,她又该不高兴的……”
“……”陶老板默默地看着祈愿树的树桩,久久不能言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