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都市娱乐 今古传奇·武侠版 第318期

随波浮沉(3)

  他一路走到小院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哎,随波,听说你这两年练过了啊?”

  “呵,苏兄面前,贻笑大方而已。”楚随波散步结束,回屋,“我去读书了,苏兄请便。”

  “再烂也多双拳头,走,一起吧?”苏旷扬扬下巴,他已经是少年的样子了,眉毛全舒展开,一双眼睛在晚风中亮亮的,纯黑的长发飘着,像燃烧的火。

  “也好。”楚随波慢吞吞地说。

  苏旷刚走进一家小酒馆里,就挨个指着每个人的鼻子边点边叫:“大声点告诉我——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少年英雄是哪一个?”

  “你他妈又开始吹牛了。”当年被打断腿的那位小公子抄起个杯子就照脸扔了过去,“老规矩啊,我们接风你请客。”

  “嘿,腿不疼了?嘴也不欠了?不找你妈告状了是吗?”苏旷接过杯子,走过去,桌子上一顿,“哥儿几个今天怎么说?”

  “你少这么小心眼。你说我腿断了,我妈还能不发现?我那是亲妈啊!你让我说什么,闲得发慌自己砸着玩的?”小公子伸手勾着他脖子把他按坐下来,“没别的事,江湖传闻,苏大侠变规矩了,我们就是想问问,有这回事吗?”

  苏旷拍着桌子,手指头还是轮圈点着:“过三年了,得长点出息,一人一壶,我就告诉你们。”

  酒上来了,大家热血贲张地去抓酒壶酒杯。苏旷想起什么:“哎,老板,再拿一碗酸梅汤来!”

  奇耻大辱!

  楚随波死死盯着他,抢过看起来最多的一瓶酒,热血往头上涌,意气从胆边生,深呼吸两三次,闭着眼就一口气喝干了。

  大家很惊悚地看着他。以后的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房里,丫环围了一圈,母亲坐在床边面如寒冰,娘亲远远站着,数着念珠求菩萨,床脚下的夜壶吐满了,簸箕吐满了,连脸盆也吐满了。

  隔壁传来苏旷的怒吼声:“师父——住手师父!我怎么知道他不会喝啊?他不会喝抢得比谁都快——师父!是你要我带他出去的!我今天面子都丢完了!师父——你偏心不能偏成这样!”

  “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重物砸到书桌上的杯盘碗盏迸碎四溅声,铁敖低声怒骂:“翅膀硬了?敢招架了?什么时候还手啊?苏大侠!”

  一时间万籁俱寂。

  过了很久,苏旷轻声:“弟子不敢,弟子谢罪。”

  楚随波想要说什么,一歪头又吐了一地。

  楚随波躺了三天。苏旷也躺了三天。

  之后苏旷再也不跟他说话了。楚随波鼓起勇气想解释点什么,苏旷脸拉得比驴子还难看:“滚远点,你他妈一碰就该我倒霉。”

  楚随波默默咬住牙,他发誓,自己的脸不会再红了。

  苏旷还在玩,快马快刀,骰子牌九,浓情烈酒。

  他不再哼哼“小美人慢点长大了”,而是经常哈哈大笑,说是“天下英雄且慢老,待苏某一会儿”。

  铁敖的日子开始捉襟见肘,每月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这位小爷糟蹋的。铁敖昂昂七尺的汉子整天的清粥小菜度余年,苏旷也是出名的不懂事,砰砰砰跑回来,端着师父的粥碗喝一口:“什么破粥啊,喝了能直接尿出去,扔了我给你煮。”

  铁敖只摇头,这孩子变得越来越难管教了,一骂就炸毛。

  神捕营没给他立成规矩,只让他学会了糊弄外人,连一众小兄弟的家长都交口称赞,说铁敖有个好徒弟,让自家孩子多跟他玩玩什么的。有时候铁敖生气想揍他,连楚云山都会越俎代庖地多劝几句。

  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进神捕营,不是走进去的,是被抓进去的。

  很快,楚随波发觉,苏旷是个不吃打的货色。

  他兴冲冲撞开楚随波的门:“喂,师父说你轻功不错,露一手怎么样?”楚随波翻着书:“我轻功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大哥,谁想跟你有关系了?咱哥几个轻功都不好,这不想瞧个新鲜吗?”苏旷嘻皮笑脸地走过来,左手压着他的书页,“走走走,我请你喝两杯啊,相逢一笑泯恩仇。”

  “量浅不敢献丑。”楚随波淡淡道,“苏兄放手。”

  “你什么人啊?学了绝活不想露一手?让一群人给你叫个好?”

  苏旷抓着他的书,楚随波也按住自己的书。

  苏旷耍赖不松:“什么书这样好看?哎呦喂《礼记》?你够有礼貌的了,真不用再看啦!我说四姑娘,你看看外面阳光好得呀,天蓝得呀,都想让人飞上去挠两下!这种天小猫小狗都不会窝家里头的,走啦走啦,我们不喝酒,保证不喝酒好不好?跟你说啊,今天要放个特别大的风筝,能把人带飞起来,你肯定没见过。你不想飞吗?”

  “我从不想那些有的没的。”楚随波还是波澜不惊地,轻轻一拍桌子,“苏兄自重。”

  “我好端端的干吗又要自重?楚随波我怎么你了?”

  楚随波猛抽书,苏旷一把抄住他手腕,铁钳一样,夹得他生疼:“我就不放了,有本事你把我手砍了。”

  楚随波轻功很好,腕力却太差,挣了两次动弹不得,索性冷笑:“你以为我怕你?小苏,你手贱成这样,迟早有人砍的。”苏旷手上加了把力气:“你他妈也是个男人!别阴阳怪气的,够种还手!”楚随波还是微笑:“苏大侠英雄盖世,盛气凌人,还请高抬贵手,放我清静。”

  苏旷的脸慢慢红起来,他点头点头又点头,松开手,后退一步,抱拳:“四少爷,失礼了。”

  他后退,轻轻带上了门。

  楚随波放下书,踱步,打开了窗户——窗外天真蓝,阳光明媚,一如少年欢笑。

  能把人带起来的风筝?他笑笑,低头看书。

  能把人带起来的风筝?他伸手去拉门,又松手,坐下。

  他生起气来,把书砸在墙上——谁会这么无聊?做这种没用的风筝!

  严老夫子又兴冲冲地抱着小茶壶,来找楚随波闲话家常。

  楚随波抿着嘴,低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一类人!”

  严老夫子惊恐地看着他:“四少爷……老朽……哎哟哎哟,罢了罢了……”

  严老夫子走了。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他乐呵呵的招呼声:“嚯,小苏出去玩啊?这一身鲜亮啊!”

  “老严头你不知道,我们做了个房子大的风筝,我要第一个飞上去,穿白挂素的底下看不见哪——”

  “哎哎,放下我放下我,老朽……经不起这样折腾。茶……茶洒了!”

  “小气鬼,我师父柜子里有一大堆,我回头给你弄两罐不就完了?老夫子我走啦!”苏旷一路大笑,“大声点告诉我,谁是全京城第一个飞上天的人?”

  苏旷是全京城第一个飞起来的人。也是全京城第一个差点摔死的人。风筝飞了十丈高就掉下来了,他的腿也断了,骨头碎得七零八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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