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叔夫妇俩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
杜慧娘急于知道自己亲人的下落。
别说是水心已经拿出了这么多证据,证明自己确实是没有在说谎。即便是她什么也不说,仅仅是掏出那块墨玉来,杜慧娘也会选择点头相信的。
至于方大叔,不同于妻子,他的目光则是投注在慕容白的身上。
眼神中闪烁着期望,显然是方才水心与杜慧娘在房中交谈之时,屋外面的两个男人也没闲着。
慕容白定是与方大叔说了些什么,所以他的态度和表情才会那么怪。
至于方大叔身上那身破了相的衣裳,不用看也清楚,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一定不怎么“君子”,不但动口,也还动手。
“呵呵,那好。”看到两人都点头,蹲在地上的水心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回到房中唯一的一个木凳旁慢慢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床,“方大叔,您二位是不是也去坐下来啊?咱这要说的话怕是一、两个时辰也说不完啊。”
“对,水丫头说的对。”看了眼怀中面上还带着泪的妻子,方大叔满心的赞同,扶着杜慧娘走到床边坐下。
深吸了口气,问道:“水丫头,是你先讲,还是我们先?”
“我先好了。”水心想了想,忽然一笑,“我琢磨着怎么也是我的故事长,你们的说一说就没了。要是你们为了听故事不好好的讲,那我不亏大发了?不干,不干。”
说着话,还用手摆了摆,一副小孩子耍赖的天真摸样,逗得方大叔大笑,杜慧娘的嘴角也隐隐露出抹笑意来。
水心贼眼一溜,心中暗自得意:“这才对嘛!哪有听故事是哭丧着一张脸的?多没乐趣!”
故意用话逗着方大叔夫妇俩开心,见他们的脸上终于有了好摸样,水心才舔舔嘴唇,开始了叙述。
……
昏暗的山中小店内点着一盏盏新的青瓷灯,水心四人围坐在桌前,一边吃着饭,一边继续着还未完的“讲故事”。
喝口老酒,暖一暖被寒冷夜风吹凉的身子,水心掏出手帕,拭去杜慧娘眼角的泪水,无奈的长叹一声,“方大婶,您怎么又哭了?我们苏州刚发完大水,好不容易才停,您可别再继续‘下雨’了。”
“苏州?”杜慧娘闻言有些激动,忘情的抓着水心攥着手帕的手,急切的问道:“宇儿呢?宇儿也在苏州?”
“没。”眼看着杜慧娘失望的别开眼,又要继续哭,水心又是一声长叹,没辙的撇撇嘴,“别急,别急,我这就把您那宝贝‘宇儿’的事先全说出来成不?您可别再哭了,求您了!”
摇摇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水心想了想张口道:“方大婶您也知道,自您的表姐叶皇后一族被人密奏‘密谋造反’一事被揭发,忽然一夕之间出现了很多无中生有的证据和人证。当时朝中人心惶惶,全都惶惶不可终日。”
“尤其是与叶家走的最近的‘杜家’和‘莫家’,更是首当其冲,成为了那密奏中所书的密谋造反的主要策划者。至于剩下与叶氏一族有来往之人,也全都一一被列于纸上。就连当年领命带兵前去支援杜老将军的贺老侯爷的名字也在上面,其余的那些各部侍郎,各府州郡,更是不计其数。所以……”
“所以那个昏君就听信谗言,问也不问的就将叶家、杜家、莫家三族治罪,一道圣旨就定了三家的‘欺君叛国’满门抄斩!!”杜慧娘冷哼一声,激动的打断水心的话。
“嗯,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水心点点头。
“表面?还有什么表面!自古皇帝多薄情!他怎么会管你满门忠烈战死沙场,夫妻情分鹣鲽情深?哼!他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伪君子!!”杜慧娘越讲越激动,脸上带着深深的恨意。
“其实……莫家也有后人在的。”虽然水心也赞同方大婶的话,不过要说的话还是得说,所以她一边点着头,一边慢悠悠的继续讲。
“莫家?”杜慧娘楞了一下。
原本以为当年那场人|祸过去之后,天底下就只剩下自己这一个“亡魂之人”。怎么今天一天之间竟然会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个?
“对呀,我家二哥。”水心点点头,“不过那变态现在不救人了,改成毒人。每天抓着人到处试药,在山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在饭菜中下毒,那后果……生不如死啊……”
说完话,水心表情苦涩的猛摇头,表示她自己也深受其害,也曾经生不如死过。
看到水心那紧皱的小脸,怒气当头的方大婶也不由得轻轻一笑,表情平静了一些。
“呵呵,水丫头,你这话怎么都只说个半截呀?方大婶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楚莫家的后人怎么又成了你二哥?”
“别急,听我慢慢说。”水心对着方大婶眨眨眼,整理了下思绪。
“我刚才说到哪了?……哦,对,说到密奏那。”水心自问自答,继续开口,“其实那密奏还有后续。在那密奏刚出现时,当今圣上也曾经怀疑过叶、杜、莫三家,毕竟上面说的有理有据,叫人不起疑也难。”
“只是后来,当那些忽然出现的人证与物证越来越多之后,他对叶氏等三族的疑心反倒降低了许多,而是对那份密奏的用意和出处起了疑。要知道,那份密奏上并没有落款,是随着各地的公文一起被送上来的,这样的安排怎能不让人怀疑?”
“所以,当圣上起疑之后,当夜便不再留宿叶皇后寝宫,也从此未曾再踏入过那里半步。几日后,才秘密派人深夜去叶家,杜家和莫家,急召他们入宫。当时叶皇后也在场,所有人看到那份密奏之后全都傻了眼,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么一个东西出现在皇上的手中。当场全部人全都跪倒在地,请圣上明查。”
“之后的事,方大婶您也亲身经历了。之后圣上在早朝之上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那本密奏摔于殿上,当场将叶丞相与杜老将军押进天牢,而当时尚在太医院的莫太医也一同被押往,叶皇后也随之被打入冷宫,连同着皇长子一起。之后……”水心长叹。
“之后叶皇后为表清白服毒自尽,叶丞相与杜老将军,还有那莫太医三人被全被押往刑场,府邸被查抄,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可怜当年年仅九岁的皇长子,自己被独自留于冷宫之内,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这样度过了漫长而孤寂的两年。”
“直到两年之后,大魏与北临战事暂时和缓,已被废除太子之位的皇长子作为质子被送往北临做人质,却在去往北临的路上遭遇山难,就此薨于北疆苦寒之地,从此世间再无‘皇长子’此人,却多了个现如今的‘睿王’萧擎宇。”话说至此,水心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端起酒杯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皱起眉头望了眼慕容白,这才闷闷不乐的端起茶杯痛饮。
“什……你说,你说宇儿……宇儿他……”听着水心重复那段伤心的往事,杜慧娘又再暗暗掉泪,一直到最后的时候,听见当今的睿王萧擎宇竟然就是自己的“宇儿”的时候,她才惊讶的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水心。
“怎么会,怎么会……”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婿,方大婶夫妇俩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已死之人又再活过来,已经就够叫人难以置信的了,而这皇子竟然也能假冒?
世人皆知,这睿王萧擎宇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自幼身体虚弱,极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一直与其亲母淑妃住在长秋殿中不问世事,只有五岁那年宫中大宴,由淑妃抱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一次。圣上大喜,赐予一片黄金百岁锁,后就又消失于所有人的视线之所外,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宫中的传闻也只不过是疼爱他的圣上又命令太医院众太医为他遍寻天下名药,细心调养了十余年,他才渐渐康复。
等到他再一次出现在文武群臣的面前时,正是他被封为“睿王”之日,那时的他早已过了弱冠之龄,气宇轩昂,眼光锐利,让人不敢轻视。
可现如今,水心竟然说他就是当年早殇的皇长子……这……杜慧娘实在是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慧娘紧攥着衣袖追问到。
不相信归不相信,可是杜慧娘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又自幼生长在官宦人家,心里也清楚,对于当权之人,这世上其实是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怎么回事?”水心撇撇嘴反问,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似是感伤,又似是无力反抗,“事情还不就是那么回事?皇帝老子对那份密奏起了疑心,又心惊那背后所隐藏的另外一股更大的力量,所以就急召那几位脑袋中只有‘大魏国’的忠心之臣,用君臣之义,护国之心的话套住了他们,逼着他们自背骂名。君臣一起大唱一出‘苦肉计’好抓住一直在暗中窥视大魏江山的那群野狼的狼尾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