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水心与慕容白两个人在镇子上找了家还算干净的食肆,随便要了些家常小菜。
真是累死个人!
瘫坐在长条木板凳上,喝着茶叶渣子泡成的粗茶,水心轻叹一气,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想想,离开云家也才不过个把月的光景,自己竟然就已经开始不适应原来那种前呼后拥、时时有人巴结的烦心生活……这还真是……
咕噜——咕噜——
三口两口将一杯已经冷掉的凉茶喝完,水心抬手去找茶壶,无意间看了坐在对面的慕容白一眼,却发现他的视线很奇怪,正冰冷的望着自己身后……
探出去的右手顿了下,遂又若无其事的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水心才缓缓转过身去,望着静候在食肆外的众人。
门外面,立着五、六个人。带头的是个身材微胖,细皮嫩肉,一脸和气生财的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他的右后方,站着一名留着两撇山羊胡,手中拿着只小算盘,一看就知道是个帐房的瘦小男子。
两个人的年纪看上去都不算大,四十岁出头的模样,带着后面四名伙计打扮的年轻人恭敬的等候在外面,等着屋内的水心自己注意到他们。
水心转过头去眯眼观瞧,却在看清来人的长相之后面色一垮,似是认识来人。
老相识了!
忍不住在心中大骂着冤家路窄,水心起身迎了出去,脸上带着惯常的假笑。
“诸葛大叔,久疏问候了,您老身子骨可还好?”这老家伙怎么还这么硬朗?黄土都埋了半截了还这么活蹦乱跳的神出鬼没!
“谢大小姐惦念了。托您的福,小的再活个三、五十年怕是也不成问题。”这该死的黄毛丫头!没事儿乱跑个什么劲?害我被咱家五爷给支的到处乱跑,就只为了给你带句话!
“如此甚好,这样水心也就放心了。这么久不见,水心还真怕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故去了,呵呵——”水心捂嘴轻笑,掩去嘴角的嘲讽。
“哈哈哈——大小姐真是爱说笑。有您这么惦记小的,小的哪舍得死啊?就算真到那天,小的也会拼着最后一口气去见您的,与您话个别。”最好再顺便吓死你!
“呵呵呵——”
“哈哈哈——”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食肆门前的大街上冷嘲热讽,互不相让,让周围过往的行人全都退避三舍。
能绕路的全都转身回头绕路,不能绕路非经过不可的,也都背靠着墙,从他们的身后侧身而过,谁也不敢轻易的靠近他们……
又来了!
跟在诸葛避身旁的账房先生无事可做,无聊的拨弄着手上的算盘珠子。
心知这是才开始,每次这两个人见了面如果不互相你来我往的“斗”上半时辰,是不会甘愿停下来的。
望了眼天上的晚霞,再看看一旁探头出来看热闹,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忘记把头缩回去的食肆老板,账房先生轻叹一声,走过去拍醒他,吩咐他先把晚饭的材料准备好,半个时辰之后再下锅炒菜也来得及……
把一切都吩咐好后,他转身想要走回到自家主子身后的老位置去,却在目光回转之间睇及到慕容白时不由得深看了他两眼,朝他有礼的点点头,才慢慢走了出去。
看来他就是那名传言中与大小姐一路同行的冷漠男子了,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心中做着盘算,姓艾名钱——人如其名的账房先生慢慢走回到诸葛避的身后,对着他悄声耳语。
修剪整齐的眉毛微微一动,诸葛避别有深意的望了食肆内,只能隐约的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并不能看清慕容白的样貌。
老谋深算的他心思千回百转,随后才轻咳一声停下与水心的斗嘴,瞬间换上副忠心不二的严肃表情,打算跟水心说点正事。
反正这次来嘴也斗了,传说中的“男人”也见了,大小姐也一切安好、手脚齐全,只要再把五爷的话给带到,自己这趟奔波就算达到目的不枉此行。
“大小姐,您这次的事真是太轻率了,五爷很担心您。”说到正事,诸葛避的表情愈发严肃。
……
赈灾、落水、受冤、上堂、入牢、失踪、离家……短短两个来月的光景,这位大小姐竟然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
这还不打紧,到最后好不容易一切真相大白了,还了她清白,她却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连云家都不再回……别说是云家与苏州城了,就是连整个江南都被她这事给轰动了……
云家名下的所有生意也都纷纷遭受到牵连,同行的不是冷眼旁观,就是落井下石,全都抱着肩膀等着看好戏。
而大小姐的那个爹——云浩天也是个眼睛大肚子小的无能之辈。大小姐离开云家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云家就被他给弄的一团糟。
非但不能想出点有用的主意摆脱困境,反而在最需要人手与信任的时候迁怒、疑心起那些水心一手栽培起的有能力、又忠心耿耿的大掌柜们。
将大掌柜们手中原本一季一结的大帐与每月一结的小账全都收回到自己手里,改为三日一结。
并且还事事都要过问,事事都要插手,对大掌柜们的决定指手画脚,吆来喝去,摆明了态度不信任他们,处处防着、处处备着。
这让那些习惯了水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放权放心让他们大展拳脚的掌柜们人人怨声载道。
如果不是看在水心往日里待他们不薄,有知遇之恩的份上,他们早就纷纷请辞再找东家了,谁也不愿意再受那个外行人的窝囊气。
而这还不算完,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云家注定了今年流年不利,多灾多难。
云映雪与公孙逸那对原本江湖上人人看好,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也由于“纳妾”一事而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
一切皆源于半个月前,云映雪公开在自己的公公——公孙让的六十岁大寿上,当着所有前来贺寿的武林前辈与当地富绅面前,狠狠的赏了自己新婚夫婿公孙逸两记响亮的大耳光。
趁着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呆之际,她又泼妇一般,张牙舞爪的扑向一直躲在公孙逸身后像个羞涩的小媳妇,亦步亦趋跟在他俩身后身穿粗布衣裳,脸色苍白,气质柔弱,一直不敢抬头示人的清瘦女子。
手起掌落,干净利落的又是两记打耳光。
而且,用的力道比打公孙逸时还要猛,明显是用上了全身的力道。
显然这柔弱女子是不懂武功,连躲都不知道躲,就那么眼睁睁的望着怒瞪着双眼的云映雪朝着自己飞扑而来,被吓得动都动不了……脸上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打飞到半空之中。
在场围观的众人中马上发出一阵惊讶,所有人都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用着异样与探究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面带得意的云映雪,似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认清了这位娇艳欲滴的江湖第一美女。
“哼!跟我抢男人?你也配?!”云映雪嘴角挂着冷笑,眼中满是鄙夷。
“映雪,别胡闹。”
顾不上脸上被打的掌印和被云映雪长长的指甲划伤的伤口,公孙逸一把拉住还想再上前对烟翠动手的云映雪。
平日里总是带着斯文和善笑容的俊脸上少有的不再有笑容,一双剑眉微微蹙起,满脸的不赞同。
“放开!我要打死那个小蹄子!看她还敢不敢再装可怜,勾引别人的男人!”看到公孙逸还在护着那贱女人,云映雪更是妒火中烧,完全把自己现在身处何地的事给忘了,想都没想就拿出在云家撒泼时的丑态来。
想到自成亲以来公孙逸对自己的不闻不问,态度冷淡。想到公孙家上下,从自己的公公到下面最卑贱的仆人,都对自己冷嘲热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只会吃闲饭……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想要把新仇旧恨全都发泄到无辜的女子身上。
“映雪!她没勾引我,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公孙逸忙解释着自己的清白。
“没有?!”冷笑一声,云映雪手指指向捂着脸,正想要站起身来的女子,“没有你会和这个小骚蹄子共处一室?没有你会那么关心她,把她接回府里来还请了大夫?你骗谁呢你!”
“我……我们真没有,你要相信我。”公孙逸似是有难言之隐不能当面讲,语气有些吞吐。
“哼!不敢承认了吧?你就是被这小骚蹄子给勾引了!早在云家的时候她就处心积虑想要跟我嫁过来!还假装受伤跑去跟大姐哭诉,想要逼着大姐让她陪嫁!”眯起双眼恶狠狠的瞪着烟翠,“我今天要不打死你这骚狐狸我就不姓云!”
——原来,这名被云映雪打伤的女子正是那在苏州时被云映雪突然推入到灾民中当替死鬼,好让自己能够趁机逃走,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云家的烟翠。
说着话,云映雪忽然挣脱开公孙逸的手,打算先划花烟翠的那张脸,然后再好好的折磨她一番,看她还怎么跟自己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