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风呼啸着,吹着雪花翩翩起舞。
屋内点着火盆,喝着烫热的美酒,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这样的日子倒也惬意。
水心手握酒杯,微眯着双眸,从苏州发大水时开始慢慢讲起。
只除了寒铃丐帮分舵,醉红楼假扮小婢女,暗中设计自己的人是公孙逸,还有偶遇那方大叔夫妇俩——这四件事绝口不提之外,其余的事全都一桩桩一件件,细细的与恩师娓娓道来。
夜,还长。
说故事的人不急,听故事的人也不急,那自然是完全的不用着急,慢慢的说,慢慢的讲,什么时候尽兴了,什么时候再结束也不迟……
桌上的酒,一壶接着一壶的见了底,邹老先生目光迷离,面色微醺,嘴角噙着笑。
他很开心能再见到水心,见到她在离开云家之后能够面露这样的微笑,轻轻的、淡淡的、云淡风轻。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担心,担心钱玉娘那般的娘亲会教出怎样一个女儿?
如今,他终于安心了。
虽然眼中还有着迷惘,还没有找准自己想要走的方向,但是,至少她已经在迈开脚步了,只要不再画地为牢、固步自封,那就是好的开始。
水心她还年轻,还有着很多的时间,不要怕走冤枉路,不要怕走错路,就这样坚定的走下去,她一定会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她是自己最为骄傲的女弟子,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笑呵呵的把目光在水心和慕容白脸上来回的移,邹老先生了然的撇撇嘴,突然间有些同情起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的慕容白。
这冷冰冰的小伙子看起来真不错,配这多嘴多舌、爱管闲事的疯丫头正好。就是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清不清楚人家小伙子的心思,可别耽误了人家才好。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邹老先生对着还在那大肆念叨小毛驴包子有多不听话的水心,见她正说在兴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眉目传情”,干脆在桌下用力的踹了她一脚,惹来她与慕容白疑惑的目光。
“邹先生?”水心很无辜,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被踹上一脚。
“咳咳。”假咳两声,掩去偷踹被发现的尴尬,他也没想到慕容白会那么敏锐,这都被他发现到了,“云丫头,你的事我已经听的差不多了。现在,你是不是该……介绍下你这位朋友了?”
邹先生急切的望着水心,等着她明白自己的暗示。
“诶?”水心闻言一愣,不太明白邹先生为什么会对慕容白这么感兴趣,手一摆,指着慕容白,“慕容白,患难之交。”
“……”邹先生眨了眨眼,等着水心继续。
却只见水心悠哉哉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递到嘴边准备开喝。
“完了?”邹先生忍不住确认的问道。
“对呀,完了。”水心老实的点点头。
“年龄,家世,脾气秉性,是否有功名,是否有婚配,家里还有什么人,你都没说,这就完了?”邹先生暗示的问道。
“哦,对!”水心恍然大悟,侧头看向慕容白。
“年龄,家世,脾气秉性,是否有功名,事都有婚配,家里还有什么人?”乖乖的把邹先生刚才的问话又再重新问一遍,水心眼中也带着点好奇。
毕竟莫名其妙在一起混了三个来月了,自己还真是一直都忘了问他这些事了。
以前一问到他名字他就沉默装死,后来自己喊他“慕容白”他也从不否认,再后来……自己竟然就把他的事给忘在了脑后了。
一直想着什么时候问都可以,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三个月。
现在正好,借此机会刚好问上一问,免得下回又给忘了。
在水心与邹先生的虎视眈眈之下,慕容白沉默的端起酒杯,慢悠悠的喝了口,掩去眼底的笑意,缓缓开口,中规中矩的有问必答。
“慕容白,三十三岁,金陵慕容家后人,尚无功名,尚无婚配,家中再无亲人,脾气秉性……”说到这,转头看了眼水心,似是等着她来补充。
“孤僻,冷漠,冰山一座。”水心接口道。
她果然是没有令慕容白失望,默契良好。
随后她又对着慕容白丢过一个大白眼,“你果然就是慕容白!哼,以前每次问你名字你都在那给我装傻充愣,再不就是冒充哑巴,太可耻了!”
说着话,又再丢了个白眼过去。
慕容白端着酒杯继续面无表情的喝着酒,对水心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那眼底的笑意更浓,连邹先生这样的外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见慕容白又在那里“玩”孤僻,水心撇撇嘴,懒得理他,坐直了身子不再去看他。
“邹先生,他叫慕容白,三十三岁,金陵慕容家后人,尚无……”水心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对着邹先生又再重新回答一次。
同样的答案一连听了两次,这样的结果真是让邹先生哭笑不得。
而且最绝的是,水心这丫头跟人家从南到北朝夕相处了三个来月,竟然到现在才想起问人家这些问题,实在是让他做先生的丢尽了老脸,忽然间有些不愿意承认她是自己的弟子。
邹先生无奈的抚着胡子,打断了水心的话,“行了,先生我耳朵还没背,刚才的那遍已经听清楚了。”
“哦。”水心闻言偷偷的吐了吐舌头,继续乖乖的喝着酒。
邹先生若有所思的望着慕容白,有趣的笑了笑,便也没再多问什么。
他老头子活了几十年,那几十年的饭可也不是白吃的。刚才这个叫慕容白的小伙子之所以会那么正式的回答自己的问题,正是对水心这丫头认真的表现。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面对自己这位“长辈”,请求自己把水心交给他。
只有水心那个平时精明,关键时刻却犯糊涂的傻丫头还在状况外,天真的说着什么“患难之交”。
看来这丫头落入人家手里也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这糊涂的丫头到底何年何月才能搞清楚,这男女之间的“患难之交”,有时也是很容易出事的呐。
慕容白将酒杯满上,举起杯,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对着邹先生敬着酒,等待着他的“回答”。
邹先生看了眼独自在喝闷酒的水心,拿她没辙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才面转正色,缓缓的对着慕容白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算是他过了自己这一关。
对于水心这丫头的婚事,他没有任何的要求,只要她能快乐,他就随她去了。
什么功名利禄,家产田地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
她太过强势,又习惯了孤独,那些指望着妻子能勤苦持家,夫唱妇随,遵守着三从四德的“大男子”怕是很难能与她相处下去。
即便是有人为了钱而接近她,也会被这丫头给一眼识破,一脚给踢的远远的,见一次踢一次,直到他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所以说,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捡到了慕容白这么个宝贝,差不多的话就嫁了吧,也别再巴望着祸害其他男人了。
好笑的望着水心问一句,慕容白答一句;水心不问,慕容白就继续保持沉默的诡异相处模式,邹先生暗自在心中猛摇头,心说:这一次水心这丫头可是栽大喽!
明着看,是水心在指挥着慕容白做这做那。
实则,其实是慕容白在一直恰到好处的配合着水心,如果是他不愿意的事,水心怕是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无事于补。
而且这慕容白也够奸诈,总是会突然做些事转移掉水心的注意力,让她忘记前一刻自己还在坚持叫慕容白去做的事,稀里糊涂的就被他给带着走还不自知。
邹先生轻叹口气,决定随他们年轻人去吧。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水心这丫头难得遇到一个能够降得住她的男人,恐怕这也是老天注定,注定她要栽在这慕容白的手里。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都不是他这行将入木的老头子该管的事喽。
端起酒杯悠哉的喝着酒,邹先生忽然觉得,今晚的美酒格外的甘甜。
……
金陵,公孙府门外。
云浩天缓缓自马车上下来,负手伫立在公孙府气派的大门之前,望着金字黑底的牌匾紧皱着眉头。
身后的马车里,缓缓下来一名气质温婉,保养得当,年约三十七八岁的****。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屏,一眼望去,竟与有“江湖第一美女”之称的云映雪有着七八分的相像。
没错,她正是云浩天已逝二夫人的姐姐,云映雪的亲姨母柳叶儿。
如今的穿戴早已经今非昔比,褪去往日里略显寒酸的粗布衣裳,换上了上好绸缎量身定做的石榴色齐胸襦裙,使得柳叶儿更加的风姿绰约,妩媚动人。
不同于云映雪那种还很青涩的美艳,柳叶儿的美是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媚,混合着她那个年纪所特有的成熟风韵。
这样的美,是云映雪那种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也学不来、装不像的。那是种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够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韵味。
所以,当听到府中下人的禀报而迎出门外的公孙逸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被柳叶儿给迷住了心神,久久都别不开眼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