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顾亭衣依旧不为所动,只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顾煊钟在她的心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你若不信,咱们可以报官一试,如果不是,那最后不过是咱们顾家的一场闹剧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亭衣攥紧手心在轮椅上一动也动不了,却是死死地抿紧嘴唇的。
他在逼她把陈文往死路上推,说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若真的如他所言句句属实,她不敢承担那个后果。
他皱眉道:“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他是谁,不过是想帮着他一同遮掩,包庇罪犯?亭衣,这可是杀头重罪。”
“我不信。”顾亭衣失控地朝他吼道:“没有证据,就别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顾煊钟恼怒不已,“你怎可这么愚不可及,就算你们是夫妻,但首先你要记得你是顾家人,要知道,意气用事这种不理智的作法可是会害了整个顾家的。”
顾亭衣胸口起伏不平,冷眼看他,反问道:“害了顾家?这三年来,若不是他在帮衬着我,你以为顾家如何撑过这三年的?”
顾煊钟道:“你以为他真的是想帮你,不过是想要谋取什么而已。”
手心捻起茶盏,在手指的支撑起转动着茶盏,眼神一沉:“顾家的麻烦事就从三年前他出现那一刻就开始了,他入赘顾家的那一刻,就全是阴谋诡计。”
他站起了起来,走到顾亭衣身前,寒意令她不由得一顿,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攥着。
顾煊钟绕过她往她身后走去,又伸手过来推着她的轮椅往窗台前移动。
顾亭衣一怔,下意识地反抗他,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顾煊钟打断她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这就告诉你陈文来顾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亭衣停在窗棂前,看着他上前推开那扇窗,有风扑打在她的脸上,微冷。
略开眼前的波光粼粼,顾煊钟指着眼前那片崇山峻岭说道:“知道那是什么吧?是顾山,而他想要的东西就在那座山里,那里就埋着陈家人的尸骨。”
顾亭衣抬起头,神情明显一愣,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嗓音微微发哑:“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顾煊钟两手撑着窗棂,将头探出窗外。
从这个角度可以远远眺望到那座绿衣盎然的山丘,视野甚是开阔。
“那个地方,便是陈家祖祠的遗迹,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燃烧过后,不就在那里烧毁了一大片,至今山上依旧寸草不生,你不会不知道,不知道只是里面埋藏的东西和事情罢。”
“当年陈家人死后,过了好些年才从世人的眼中淡了去,后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陈家的事情谈论就更加的少了。”
“而顾家为了香料研制,就把这周围的丘陵山脉都给买了下来,而那座死过人的山也囊括在内。”
“或许是后来心中害怕,顾家便请了道士在那山里作了法,其实也是为了安心而已。”
“而陈文来顾家就是专门为了那座山而来,也是为了......寻仇而来。”
话落,他转身看她,眼神暗沉。
顾亭衣冷笑道:“寻仇,真可笑,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就算他真是你说的那个陈文筠,但顾家和他有何恩怨?杀了陈家的是皇家,永贞八年的事,如今可是崇平一十二年,二十多年前顾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香料商户,根本就不可能涉足到那些事情上。”
顾煊钟哼了声,“你还小,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顾家当年可是在抓捕陈家人立了大功劳。”
“当时陈家事败后,其宗族长辈不是没想过将族中年轻的小辈子弟秘密送出去避祸,不过被咱顾家人给无意间泄露出去,最后陈家所有的人都被一网打尽,难逃一死,三百多年人命,一场大火烟消云散。”
他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不过,陈文却靠着大火逃出了死局,也算是为了陈家留下唯一一条血脉。”
他看着山上青翠欲滴的山色,层峦叠嶂的峰岭,风吹拂而过的凉意习习,心底的郁闷被风吹散。
“你说陈文怎么就这般巧呢?怎么就这么巧地来了这里?当初不过是个养花匠,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顾家姑爷的位置,一步一步地将顾氏香行掌控在手中,这简直就像......有预谋一样,你说是吧?”
顾煊钟忍着心底的笑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势必要看出她惊慌失措害怕的神情。
半晌,顾亭衣冷声道,“你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滚吧!”
她抬着头,目光森寒,眼眸黯淡无光。
顾煊钟没有被骂的羞辱,而是淡然地摇了摇头,“还没呢!真的还有许多事是我也难以置信的。”
很多时候,一旦知道了一点就容易让人联想到第二点,第三点,后来联想得越多,知道的也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框架。
而他往这个框架上填填补补,竟然发现了被藏起来了这么多的事。
他坐在椅子上,背靠着身后的椅,长长地哀声叹气,眉头拧得死紧,大手拍着膝盖,一下又一下,像个愁眉不展的老人。
“因为知道了陈文的事情后,我思前想后地想了许久,大哥大嫂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残废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而你残废之后,他又坚持求娶你,明明有更好的前程在他面前他却不要,当年他的名声谁人不知,祁州不知多少闺秀等着他去挑选,可他却选择上门入赘,还不是看你残了好摆布。”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他预谋已久的话,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抬起头来,眼底的晦涩尽丧,清明澄澈,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心情莫名地轻松愉悦。
“在他的认知中,顾家泄露了秘密害了他陈家一族,如今他作为陈家唯一存活的人,自然要替他陈家讨回一个公道。”
“一开始,他利用山贼想杀了大哥大嫂还有你,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番,只不过最后单独算漏了你还活着。”
“所以,他把目标转移到你头上,入赘只不过是接近你取得信任,然后一步步谋夺顾家的一切,甚至是为了毁灭整个顾家,让顾家给他们陈家陪葬。”
“不然,他什么地方不好找,却偏偏要让你来这里养病?”
“还不是可以让陈家的人亲眼瞧瞧他陈文给他们家人报仇了。”
顾亭衣脸色木然神情空洞。
......
......
“你们就没有一人逃得出来?”
她一笑,“有啊!我大侄子,当初我大哥急中生智放了一把火,拖延时间混淆视线。”
回想了二十多年前的事,如今对她来说却恍如隔世,至于仇怨都被她给忘却了,仿若在说一段旁人的往事。
“我大哥让我大嫂抱着我那大侄子趁乱离开,说是无论如何都得抱住陈家唯一的孩子。”
她掰着手指头喃喃细语:“二十多年了,如今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欺负,成家立业了没?”
“我侄媳妇长得怎样,对他好不好?有没有小孩?”
“不过,他当时还那么小,应该忘了还有我这个小姑姑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