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飘到屋檐上,还真给她寻见了在外头洒太阳的黑猫。
小黑身形一动,倏地便睁开了眼,“怎么晚才回来?”
阿弗心虚地笑了笑,撩袍而坐:“不早不晚刚刚好,收获的时节,孙伽要考科举了,我师傅肯定能独占鳌头的,我总得回来给他加油打气吧!就算什么也做不了,我去把考题偷出来,夜里入他梦把考试内容告诉他,你说我是不是很机智?”
“......以他那个性子,你觉得他还能淡然地把试考下去,所以,醒醒吧!”
阿弗哈哈笑过清了清嗓子,道:“都到京城了,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往事匆匆。不过,王琅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要送我回去吗?”
小黑蹲下身来,炸起的猫也暂时柔顺下来了:“王琅他把你偷偷安在这里,一直没准备带你回去,个中究竟藏了什么心思谁也不懂。见你昏迷,不醒人事,倒是一直给你延医治病,能找的大夫倒是都被他给找来了,真是好手段。”
阿弗说道:“我就说他不安好心吧,真是一群不省心的家伙。”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他陡然问道。
阿弗眨了眨眼,似乎真有些忘了。
“你是故意的吧?”小黑目光一凛,张着爪子抓在了瓦片上:“我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七月中的时候要将陈嘉善的魂带回去,可你倒好,你跑去游山玩水,玩的不亦乐乎。如今七月已过......”
阿弗故作讶然,“这么快?我还以为......”
就是故意的怎么着了,陈嘉善不回去便不回去,干嘛要自己追着一个死鬼不放?苦了别人累着自己。
小黑一脸正义凛然,“以为什么啊以为,不过幸好明天晚上便是七月最后一天,我们还有机会,对付像她那种特殊情况的恶鬼,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你给我准备准备,明晚便去把陈嘉善收回来。”
阿弗的笑靥微微一僵,扯动着身上的袍角,略带纠结地整了整,“嗯......额.......我其实,是那个,一路上鬼友多,慢慢收伏,收着收着,你也知道的,有些小鬼比较难缠......但我认真工作了,都记在你头上。”
“还有,便是陈嘉善,她有些......好歹也是朋友!你看在我最近也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放过陈嘉善一马好不好?”
他厉声道:“别再转移话题,我不管什么朋友不朋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若放过陈嘉善,对其他鬼不公平,对宋楚也不好。”
阿弗噎了噎,喉咙微耸,这猫生起气来怎么还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小黑哼笑一声,仿佛自己在听什么笑话似的,说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吧,京城外一处庄园内,你若想去抓她,现在正是好时机。”
......
......
皇城下,守城的士兵严阵以待,手持长枪分列两旁,目送着车队缓缓入了宫门,红色的宫门也将一切神秘封锁起来。
“这是指挥使大人赵大人的车架。”
“怎么这般冗长?这么多人是护着什么东西吗?”
“阴恻恻的,看着怪渗人的。”
黑黢黢的,像是棺椁。
高大的,封锁严密,透不过来气,所谓的棺椁,不也真是如此。
而且,在此深夜。
地官赦罪,百鬼夜行。
那人说着,心底的凉意从脚底钻了起来,两人的位置不由得便拉得有些紧了。
在特殊的夜里不能说特殊的事情,他们知道这条规律。
一人咳了咳嗓子,说起了别的事来壮一壮胆,“嗯嗯,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最近的京城的风声紧俏得很,但还是从南边的人传出来。”
那人动了动耳朵,立即回道:“风声?什么风声?”
“据说这车队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人......”
“你们窃窃私语都在干什么?”
一披盔带甲,手按在腰间长刀的人立在他们二人跟前,黑色的眼泛着凛冽的星。
两小兵立即噤声,背脊直挺挺地立着不敢再乱说分毫:“宋大人。”
宋楚余光望着那紧闭的宫门,声音依旧冷峭:“这里是什么地方,守了那么多年不会不懂,如果还要你们脑袋的话,就该小心你们嘴里说出来的话。”
两小兵挺了挺背脊,定定地站着点头应是。
宋楚歇火,转身,脚尖踢到一只茂发黝黑的猫儿,他微一皱眉。
这猫毛色黝黑发亮,眼珠子里似是镶了两颗绿宝石,怕是京畿里哪户有钱人家里跑出来。
猫似乎是故意要往他身上黏,踩在他的皂靴上竟不走。
宋楚不喜欢它,抬起已经是挂在他腿上的猫儿便甩开。
黑猫又爬了过来,咬着他的靴子,咬一下,似乎是磕着牙了,那猫叫声也不再那么柔和了,声音忽然便变得有些尖锐,随后转过身子便跑远。
宋楚顺着那猫的跑去的方向,疑窦顿生。
......
......
阿弗看着他那磕碎的左边牙齿,忍不住便笑话起来:“你也太舍生取义了吧,就算再怎样也没必要牺牲掉自己的牙。”
小黑坐在木箱上,前爪环在胸前,微怒:“他不肯跟我走,我哪知道他的靴子那么硬。”
“你尝他脚了,我的天,你可是鬼差啊!”
阿弗的话刚一说完,树丛处忽然传里一阵响动:“谁在哪里?”
宋楚拔出长剑将眼前的荆棘丛砍伐殆尽,透过朦胧月色才看清了那伏倒在猫儿身边的小孩。
小孩子眼眸紧闭,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
宋楚赶紧蹲身去探她的鼻息,眉梢微微一紧,这猫也甚是灵敏机智,怕是见这小孩子受伤昏迷了,它跑出外边喊人,可这里怎么会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子?
抬手拍了拍她的脸侧:“喂,喂,醒醒。”
阿弗立马睁开眼,张牙舞爪地要吓他。
他不动,也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阿弗嘴巴扁了扁,有些颓然,却依旧想着自己的使命:“姑父,是你啊,我小姑姑近来还好吧?陈嘉善还好吗?”
宋楚脸色微僵,脚步也顿在远处,目光凝在手上抱着的小孩身上。
显然被吓住了。
“你是谁?”
阿弗瞬间仰头轻笑道:“你其实是想问我还是人吗?对吧!”
宋楚神色微凛,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他。
他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可这一切的打破是在上个中元节的时候。
阿弗倒金豆子似地一股脑说开:“我小姑姑还好吗?陈嘉善还好吗?你若见着她,问她一句,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小黑陡然一喝,喵声震天:“谁让你跟他商量好着,送走她便送走她,哪需要问她一句愿不愿意。”
宋楚双眼骤然一缩,瞳色巨变。
阿弗双手一摊,有些自暴自弃地道:“看来,你一直知道,还是你用了什么办法才留着了她?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出现吓着你们了吧?天打雷劈一样,但我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虽然我也是被逼上梁山的。”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宋楚脸色冷硬,语气也冷下来几分,手上青筋紧紧地绷起。
阿弗歪着头冷笑道:“如果我说,她在你身边会吸食你的阳气,让你早早地便死掉,你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起身,仓促的模样便是要走。
“你是想留着她继续在身边,即便知道你有一天会短命而死?宋楚,值得吗?”
脚步越走也远,高大的身影落拓下来,地上的枯树枝发出一声怖人的响动,直到背影渐渐地没入夜色。
阿弗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事情还没办完呢。”猫还别扭着。
“你怎么这么坚持,他想早点死就早点死,这样干巴巴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将来也会走这一遭。”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你也想看你死后,你身边的人随他一样,抱着不可能的绝望而活着,再重复一遍大祭司所作的荒唐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