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着眼看着那骨灰，一时之间有些悲从中来，但又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解释这其中的真相。
说你们一直敬仰的我，其实也是这一切的参与者，可是她发不了声。
什么是坏人？她似乎没办法再定义了。
一开始给小丑八怪谋划好了一个不错的未来，却手一掀开，真实的面目被揭穿，自己本来就是错的。
最后又用自己的死来结束这一切。
可笑又可悲。
于自己而言，恶，铲除了，于他们而言，恶，还在人间。
谈太医准备将骨灰给带回京师去，那些百姓要跟去给小丑八怪伸冤告御状，但全部人上京俨然不太可能，范原最后想了想，让病人们写了份血书，到了朝堂呈交圣上。
血书上无不控诉着赵德芳残害百姓、私扣粮饷的罪行，更是褒扬了小丑八怪救治疫情的壮举。
谈太医苦涩的发笑：“到现在，竟是没一人知道他的名字。小丑八怪，这样叫着也不好，怪侮辱人的。”
那能叫什么，就叫丑大夫吧，没有谁知道他们的救命恩人是什么来历，或许再过几年，丑大夫也会从人们的记忆里遗忘过去。
赵德芳自从那夜被人们控制下来后一直说自己冤枉冤枉，后来即便是被人关押着，也没想过要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谁都懂。
但不是谁都有那脸面一直熬下来的，而他做到了该吃吃，该喝喝，这样才能有那个力气在人们审讯他时能喊上几句冤枉。
谈太医他们要将他也给押上京去，毕竟这场命案已经引起了民愤，朝廷不能姑息养奸，只要将赵德芳处死，才能平息民怒。
赵德芳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陛下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都是奉命行事，陛下会偏袒他的。
待贺兰毅伤口好了不少后，阿弗便跟他说道：“我该走了，你也有你自己要走的路。”
疫情的事情解决了，那一夜赵琥与他一战，他也损耗了不少精力，不像他自己身边还有人可以治疗，赵琥想好起来绝非是件易事。
可当阿弗亲口说出来，贺兰毅嘴里还是泛过了一丝苦味。
面上极为内敛，不会轻易将情绪表露出来，但话语中不由得便带了几分轻蔑地嘲讽：“就这么急着撇开我，然后自己奔着荣华富贵去。”
阿弗说道：“荣华富贵于我，唾手可得，可我真正想要的，却一直得不到。”
“是这个？”他指着玉坠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要这东西吗？”
贺兰毅不知道，他最想知道的无非是她那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就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阿弗伸出手欲去触碰，还是如同以往数次那般，收回手释然地说道：“真奇怪，明明就该是我的东西，为什么就不肯跟我走？执念从来就不是好东西，我想明白了，忽然就不太喜欢了。”
“总觉得某些东西就该是你的，却偏偏握在了别人手里，这种感觉真不好受，这便是我忌惮从而远离你的理由，我喜欢提前规避风险。”
贺兰毅道：“为什么会有风险？会有什么风险你说出来？如果你真的想要这玉坠，我现在就还给你。”
他将玉坠取下，递了过来，见她一直不动，又轻声说着：“就真的没办法吗？你都不尝试一下......还有，我差点也忘了，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应该就可以碰到了，是吧？”
阿弗道：“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没有它我不照样能好好活着，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过不好。”
她微微笑着，直到声音淡淡追风远逝。
贺兰毅朝她离开的方向伫立着久久未动，唇角翕动半句话都没再开口，手往匕首上一划，嫣红的血印在玉坠上，没入纹饰。
他道：“我也不知道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就是宁愿跟你僵着。”
阿弗的魂魄骤然回到他面前来。
贺兰毅克制地扬着唇，仿若还是个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阿弗似乎还懵着，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反复确认了几息才恍然自己真的没在做梦。
手心紧攥，声音微哑地说：“......你怎么做到的？”
他淡声道：“我忽然不想放开了，所以，还是阴魂不散地纠缠着我吧！”
......
......
岁月踏旬而过，待阿弗屈辱地征询了贺兰毅的意见，走回到本来的身体，已经是七月底，刚一醒便猛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个懵。
“道士，你这是在给我过三七吗？”房间里各色诡谲莫测的灵符，金丝楠的长案上摆放着桃木剑、狗血、糯米，三牲五果......
道士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喏了喏苍白的唇，苍白无力地说不开话来，下颌下也是青紫色的胡渣，头发如同鸡冠似的，不修边幅，愣愣呆呆地看着自己。
阿弗纳闷道：“这才几个月没见而已，你有必要如此？”
跳下了床找水喝，只听身后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了过来：“足足三个月，你说这事正常？要不是你这猫一直活蹦乱跳，我早就回去了。以后玩别的可以，你这破身子谁爱养谁养去，真要离魂太久，跟个尸体似的，不知道会吓死人啊？”
他生气了，手叉着腰骂，像个活色生香的泼妇。
那也才七月初，她醒得正正好，而且要不是贺兰毅，她也不会如此晚来。
一旦想到这段期间一直被人招魂的事，阿弗只龇着牙转过去：“道士，你闲着没事你招什么魂啊，我都快你折磨疯了。”
道士一招魂，自己就控住不住地想回来，可刚一回，贺兰毅便把她召回去，搞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道士惊了一瞬，险些从地上弹跳起来：“你有感觉啊？原来我真的也能把魂招回来。”
他像是开发了新技能一样惊讶。
门外忽然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由外而内打开，开门的人身形顿在原处，眼睛泛着血色。
阿弗往后退了退，却还是耐不住那人身高腿长走在她跟前，一把便将她给拢在了怀里。
阿弗憋着一口气险些吐不出来，又是被人箍着难受：“放肆，给我松手。”
王琅还是不放，胳膊渐渐收紧，声音微哽：“怎么醒了，怎么突然就醒了？阿弗，你真是吓死我了，你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阿弗久久没有回声，王琅这才一急，送开了手，将阿弗垂下去的小脑袋抬起来，却见人又是晕厥了，吓得不知所措地对道士道：“道士，她怎么又晕了？你快看看，怎么又给晕厥了？”
道士看着那一言不合便离体的魂魄已经悠然自得地走向门口的方向，也顺着那处望见了门口站定到了两个萨满巫师，清了清嗓子对王琅道：“反正你连萨满巫师都亲得来，那就让他们试试吧，如果有用，我脑袋剁下来给你当球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