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人并非白展堂所长,何况还要同时安慰四个女人,他只好道:
“事已至此,还请诸位节哀顺变。甄大人的遗体,尚在长安城之中,希望府上派人及早迎回,让甄大人入土为安。”
此言一出,顿时寂静无声,那些个妾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然无人接话。
“我去便是了。”
甄玉秀轻轻道。
“小姐你的身子”
她身后的一位丫鬟闻言急道,却被她摆摆手止住,她这话说了,几位侧房的夫人毫无表示,连个客气的话也没有,脸上颇有决绝之色。
真真是:
富贵由来自在天,几人识破得悠闲。
千树好花终须落,明月一年得几圆。
有酒莫使空对月,及时行乐便是仙。
沧桑变幻知何尽,白茫大地真干净。
她也不再看几位侧室的反应如何,只是凄然一笑:
“玉秀不孝,却让白大人笑话了”
让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儿家独自上京扶棺,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这毕竟是甄府的家事,白展堂也不便多言,遂道:
“白某必须查看一下甄大人的过往信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白大人请便。”
甄玉秀起身,行至了书桌旁边,指着一列抽屉说道。
“家父的信函,一贯收在此处,几位尽管查看便是。”
说着,她不无凄惨地一笑说道:
“幸而是信函,若是房屋地契,只怕就得此时,就得问我这几位姨娘要了。”
“你”
几位夫人本欲发作,但看有外人在场,还是隐忍了下来,皆称自己还有事情,纷纷离开了书房。
佟湘玉已自在一旁,拉开抽屉,取出几沓信函,慢吞吞地挑拣,她心里清楚,此行的目的是账册,虽说查看书信不过是个幌子,但若能从书信中,找到甄士隐与雷佳音往来的蛛丝马迹,也不失为证据之一。
倒是方白羽更加干脆,他知道这其中关键,直接连那书信瞧也没瞧,只是在书房里到处的东张西望。
甄玉秀奇怪的看这小捕快,开始他们进来时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展堂的身上。
此时才发现方白羽的异常来,他只是到处漫不经心的张望,却不和白展堂一起查看书信,忍不住问道:
“这位官差大哥,为何只是到处张望?”
“哦,我不识字。”
方白羽随口答道,一副理所当然,非常骄傲的语气。
甄玉秀旁边的丫鬟顿时掩面而笑惹得甄玉秀眼神责备,她知道方白羽不欲多言,见他只是张望,并不翻动,便不再理会他,也由得他去了。
查看良久,白展堂与佟湘玉都有些失望,这些信函,大多是些下级官员请安奉承之类,毫无点用。
而甄士隐与上级官员、尤其是京官的往来信函竟然一封也没有。
“老狐狸”
佟湘玉不满地小声嘀咕,低低的声音,虽然传不到甄玉秀耳中,却引得白展堂瞧她一眼。
两人心中都明白,甄士隐与京官不可能没有往来,只是不知,他究竟把这些信函,藏在何处,或者都烧掉了也未可知。
懒懒地舒展下身体,装成看腻了的模样,方白羽停止了来回的转圈,目光在书架和墙上的字画上溜了溜,又在窗边甄玉秀的身上停留一会。
最后的环节了,他暗暗使用透视的能力,想要看看甄士隐的女儿身上可有藏着重要东西。
如此一来,目光不免颇为直露,他自己虽浑然不觉,但甄玉秀却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便是两个随侍丫环也恼他无礼,瞪了他好几眼。
“几位慢慢看吧,我去命人打扫厢房,备下香汤。”
甄玉秀终是被方白羽盯得不自在,红着耳根子,起身朝白展堂有礼道:
“寒舍简陋,比不得公门府衙内,还请几位莫要嫌弃才是。”
白展堂忙道:
“不必麻烦,我们已在城中的客栈落了脚。”
甄玉秀也曾听说白展堂虽供职六扇门,却素来不愿结交官宦,加上府中举丧,多有不便。
她也不再勉力强留,独留了一名丫鬟在书房中听候吩咐,便推说身体不适,告辞回小楼休息。
方白羽百无聊啦地趴在窗边,看着甄玉秀纤弱的身影,拐过了游廊,转入不远处的秀雅小楼中,这才回过身来。
留下来的那名丫鬟看他如此,愈发认定,他对小姐有非分之想,目光中颇有不满。
“你们小姐”
方白羽笑呵呵地朝丫环道,被后者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倒把他弄得一头雾水,后半句话,便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这位官差大哥,我们家小姐,已是许了人家的。“
丫环伶牙俐齿,盯着方白羽飞快道。
“许了人家,是金陵贾家吧。”
方白羽说道:
“不是已被退婚了吗?”
丫环一愣,原以为他们初到姑苏,应该没有听说此事,没想到居然已经知道了。
见方白羽这般说,她只好嘴硬道:
“外头的闲言碎语,如何信得,贾家目前,并未退回庚帖和定礼,怎么能说是被退婚呢?”
方白羽点点头,不欲再与她玩这文字的游戏。
“方弟,过来看下这两封信。”
白展堂唤他。
“哦。”
趁着方白羽拿起两封信比对的时候,白展堂抬头对那丫鬟故作不经意说道:
“不知府上,是否有清茶,初秋天气,颇为干燥,不免有些口渴。”
“两位稍候。”
无茶奉客,甚是失礼,丫鬟小茜匆忙退出书房,去厨房里备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