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赶尸匠经常接触死人客栈的“瞎子”(尸体),身上的阴气跟盗墓贼一样比平常人要重很多,很容易被坟墓里脏东西跟上,因此晚上很多时候都会被鬼压身,严重的会被厉鬼在睡梦中活活掐死!尽管对鬼压身半信半疑,可是给黄举人家走脚头一遭,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为了壮胆,我摇动镇尸金铃,遇到荒坟野冢就不断烧引魂香来驱邪。转念回想《湘西山术》开篇说:自古邪不压正,正气乃烈性,避鬼。尤其是刚正之人血气更为阳刚,为鬼之所惧。还说什么平时多做善事,便能积累一身金阳之气,阳气就越旺,僵尸就越惧怕你。相反若是做伤天害理苟且之事,内心发虚,阳气就会自损。
很多人半夜过坟地,走荒山,住阴地,一点事情没有,就是因为此人气正,鬼见了也敬畏。是不敢近身。一身正气是可以庇护自己一辈子,这是其他辟邪器物远不能及。然而不正之人大有人在,心不正气则虚,气虚则阳弱,鬼也欺软怕硬,你气虚,它自然欺负你,晚上给你鬼压身或者鬼剃头……
——身为湘西赶尸匠除了习惯夜行赶尸,胆子一定要大!能浑身是胆,做到胆大包天自然更好!万一走脚途中遇到血尸或者绿毛大仙,不能慌手脚,要镇定自若用手里的降龙木神幡或者鬼怵木八卦镜将其镇服。
山路湿滑难走,几次险些摔倒。
走了一阵子,依然发觉身后那个脏东西跟着,我是知道孤魂野鬼身上的阴气会形成坟地里极为阴森的阴风鬼火,一些阳气弱的人,会被附身,轻则会卧床不起,被仙娘用一碗“神仙水”就可以驱走阴气,让病人转危为安;严重者会丢掉小命。
湘西赶尸匠不比寻常人,除了要八字全阳外,身上常常带着一些克制僵尸的民间法器,例如什么:“朱砂仙木剑”、“鬼怵木八卦镜”、“降龙木神幡”、“枣核钉”、“生糯米”、“朱砂”、“狗牙”等辟邪之物外,走在最前面的引尸人所提的灯笼末端,有一个很小的香炉,上面点着四根香。
据说能让坟地上的不干净东西根本不能附体,或是一些恶鬼阴煞趁机借尸还魂。依照《湘西山术》神三鬼四,我也在灯笼末端小香炉上点了四根香,很快就感觉身后不那么怪了。
——
那一天我按照黄举人信中所指,来到遵化县清东陵外围黄花山附近,不到半天一个军匪头子马福田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此后的赶尸生涯。
——马福田何许人也?
此人是土生土长的马兰屿人,从小游手好闲,打架斗殴,长大了更是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绑票索财,强X妇女可谓是无恶不作!后来在马兰峪一带拉杆劫匪,靠绑票索财为生。而且与另一名被叫做“高老猴子”的老混蛋狼狈为奸,榨取不义之财!
马福田依靠足智多谋的高老猴子,两人绑票索财拿了钱后,下馆子、玩女人,花天酒地,肆意挥霍一空,加之时局动荡不安,当地没有降服他们的办法,年深日久,也让马福田匪帮渐成气候,成了马兰峪一带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不论是当地政府还是富豪乡绅一听到活阎王马福田的名号,无不头皮发炸,心惊肉跳,犹如见到妖怪厉鬼!
奉军收编土匪扩展实力,马福田在高老猴子提议下,不失时机拉了三四百土匪,投靠奉军被任命为独立团团长,高老猴子也弄了个亲信副官头衔,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奉军团长人物。
一九二八年六月底,奉军跟国民革命军交战中溃败。奉军溃退冀东一带途中,高老猴子见奉军大势已去,提议马福田拉着队伍趁夜叛离奉军由兵变匪,窜回马兰峪一带打家劫舍,抢劫财物,一连火烧了十几家商铺的时候,暗中派遣心腹高老猴子潜入东陵,窥测动静,看看有没有盗掘的可能。
活阎王马福田对这位曾是盗墓世家出身的高老猴子言听计从,而高老猴子似乎对东陵早有盗挖之意。——结伙马福田就是想借助马福田匪帮盗挖东陵,一夜暴富!此间不断怂恿马福田对东陵下手。
马福田虽说打家劫舍惯了,可是对挖掘坟冢毕竟陌生,此外黄花山一带一直流传着清冢血尸忠实清廷,血尸护陵的传言,不免表示犹豫不决?难以决断!可是,高老猴子拿出了一颗刻着“百无禁忌”的发丘印给马福田看,说自己是发丘虎宅的传人!马福田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发丘虎宅,不等高老猴子说出自己是“虎神”师弟的时候,就开始相信了高老猴子所说的一切,胸有成竹的拍着胸脯说:“有发丘印在手,害怕什么清冢血尸!”
高老猴子见此刻,马兰峪一带没有一兵一卒守护陵区,一贯老谋深算的他不免大喜过望,自认为是发掘东陵地宫的千载难逢的绝好时机!立刻怂恿马福田把匪帮开往东陵,短短几天就把东陵地面上残存的值钱物件,一扫而空,还开往黄花山把皇家墓葬劈棺扬尸洗劫一空,倒是没有见到什么清冢血尸,得到值钱陪葬明器无数,很大程度上满足了马福田和高老猴子的贪婪之欲。但是,贪欲如狼的他们一次就变卖十二万之多,随之而来的就是挥霍吃喝玩乐。
高老猴子自认为手持发丘印,可以百无禁忌!一直流传的清冢血尸见到发丘印,都远而避之。于是野心和贪欲再次膨胀!就在此时,我来到了马福田匪帮地盘上,见我装束奇特,异于常人。
当即被几名匪兵拦住,枪口顶在我的胸口和脑门上,其中一名黑瘦兵匪喝问:“你是干什么的?快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快!别磨蹭!拿出来!不然要了你狗命!”
我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势不妙,硬碰硬准被这十几号匪兵一枪崩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心里咒骂了眼前胖瘦不已,长短不齐的匪兵几句,就比较恭顺的把身后背包里藏的所有烟土拿了出来。
肥胖匪兵外带着军帽,不屑一顾打量了几眼被我扔到地上的布包。咧着嘴问:“这是什么?”
“烟土……”我当时尽管很害怕被这群匪兵不问青红皂白一枪就给崩了。可是骨子里那股自大情结很让我窝火!因此言语上就不怎么客气了。
肥胖匪兵见我气势汹汹,先是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用步枪挑开布包,果然是他们离不开的烟土。
顿时吃惊了不小,再次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我,满眼尽是疑惑之色?大概,打死他们也都不会相信我这位装束奇特的赶尸匠会有这许多烟土……当下肥胖匪兵居然换了笑脸,满脸堆笑踢开一名挡在他面前的匪兵,凑到我跟前,问了句:“阁下在何处发财呀?”
我见肥胖匪兵顿时变色龙一样对我很是恭敬,心里立刻明白了不少,抱拳微笑回答说:“不敢!请问军爷有何贵干?”
“请阁下见见我们东陵王马爷。”肥胖匪兵极为自豪地说完,就示意匪兵“请”我去见他口中的“马爷”……所谓“马爷”指的就是军匪头子马福田。当我见到马福田的时候,他正在抽大烟!斜眼看了我一眼,喝问:“你是不是烟土贩子?”他这句话不等我回答出口,就立刻又说:“你的烟土我马福田都要了。——开个价吧。”
我当时极为诧异?……不知道马福田是什么意思。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眼下这群匪兵似乎是在跟我讲道理。
“马爷倒是个爽快人,既然马爷喜欢这些烟土,就算我湘西刘枭送给马爷了。……若是慷慨随便给几个大洋就行。”
东陵王马福田这时抽完大烟,精神显得很是愉悦。见我又会说话,顿时对我很是另眼相看,后来得知马福田眼下正缺烟土,兵荒马乱的烟土比子弹还难弄。几句对答让我左右逢源,始终没有把底细透漏给马福田知晓,总觉得还是尽快脱身为上策。
东陵王马福田似乎对我很有兴趣。不知是不是我临危不惧的气度给他了什么震慑作用。原本该我跪地求饶,眼下却是待若上宾。
“刘枭小兄弟你说……你是湘西赶尸匠?能让僵尸听你的话?”
我颔首说:“马爷记性果然不错!刘枭湘西凤凰镇。到此……”说到这里似乎不该继续往下说了。——可是,马福田却竖着耳朵在听我下面的话,改口必将露出破绽。
“刘枭小兄弟你干什么的我马福田岂会不知,贩卖烟土是不是?”说到烟土马福田眉飞色舞,凑近跟我说:“我可是马兰峪这一带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手里不仅有枪还有大洋,湘西侯老秃手里有多少烟土,我马福田全要了。价钱绝对让你老板满意……如何呀?刘枭老弟……”
马福田的话让我一时间无言以对。倘若告知我是一名湘西赶尸匠的话,势必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沉吟间,又听到马福田说话了。——他说:“你不要以为我马福田出身草莽,尽管杀人越货,但是也算是一条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
我身为阶下囚,哪里敢说什么。唯唯诺诺,一脸谨慎之色,生怕惹怒了这位活阎王东陵王。
当即抱拳答复:“马爷豪气干云,刘枭甚为钦佩。只是……黄举人小本生意人,没有太多的货给……马爷……”
本想推托,可是马福田似乎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我做烟土买卖,言词很是强硬。
我不敢过分推托,只得先应允下来。
马福田见我答应了给他提出的烟土生意,很是高兴!立刻吩咐属下匪兵,罗列杯盘,用盛宴美酒款待我这位湘西赶尸匠……
我赶尸头一遭就遇到如此场面,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想不到马福田虽说在马兰峪一带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但是对我一黄口小儿倒是颇为慷慨。
几杯酒下肚,我的一腔豪气干云也被激发出来。
端着酒碗跟马福田胸有成竹地说:“黄举人是湘西大户,有的是烟土,只要马爷有足够大洋……烟土要多少有多少……“其实,黄举人根本不贩卖烟土,这次为了把赵老太爷父子的尸身遗体赶回湘西老家凤凰镇安葬才从侯老秃胞弟侯二秃子那里弄了一些烟土来贿赂护陵老旗人之用。
马福田草莽出身,没有多少心计也不盘问我的底细,眼见就可以蒙混过关。偏偏一个人的出现,让我瞬间原形毕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