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般的夜晚,悄然而至,将军府却是灯火通明,即便是夜深寂静。
一抹纤瘦的身影推门而出,随即四处张望,动作轻巧,还未出了院子,只听一人道:“你这是要去哪呀?”
杜瑶身形一僵,看向来人,静默不语,看来她中计了,苏华这一席话无非就是想逼她承认,她就是那个内鬼。
“你早就知道了?”她冷笑,语气并不像往常的柔和,反而多了几分尖细。
苏华摇头,却也答:“不,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随即苏弄玉领着柳柔、白惜香、穆青、苏文泽和苏沐泽也来了。
穆青气得伸手指着她,骂道:“你个白眼狼,苏府有哪点对不起你了,你却非要害死我们不可。”
“好歹我们姐妹一场,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白惜香声音也重了些。
“五娘,你···”
苏沐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毕竟他眼中的五娘,向来是一个看起来胆子有点小,看起来又很温顺的人,没想到却是隐忍得最深的那个人。
苏文泽也是一惊,心里想的却是和苏沐泽一样。
“苏府,没有对不起我,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她闭上眼,语气里尽显无奈。
“你若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你,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柳柔并不相信这是她想要做的,定是受到别人的指使。
“我穆青也不相信你是这种人,怎么说我们也一起生活多年了。”穆青看着她,满脸真诚。
“算我一个。”白惜香立即应道。
“可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杜瑶内心海浪翻滚,面上却平静如水。
就像穆青所说的,她们一道生活多年,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有那么一刻,她多希望自己才是真正的杜瑶,可惜她不是,真正的杜瑶已经死了。在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早已被她杀死并掉了包,她易容成杜瑶的样子,从杜员外家出嫁,到进入将军府开始,就一直与文丞相有往来。
“你只要把真相说出来不就可以了吗?”穆青拉着她的手。
杜瑶却一把将手抽出,平静道:“我不是杜瑶,真的杜瑶已经死了。”
众人脸色一变,她不是杜瑶,却以杜瑶的身份,嫁进府中多年,竟无一人能识得她的身份。也是,一个员外的女儿,谁会去留意,别说是易容了,只要行为举止得体,谁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不是?
“对不起,我不能去指证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能对不起他。”她微一偏头,不看穆青。
当年她被家人卖进妓院,那一年她刚十二岁,不甘沦落成风尘女子,在那里逃了出来,她还依稀记得,那些仆人紧追不舍,然后捉住了她,险些把她当街打死,却不想遇到了文丞相,原以为他会坐视不管,谁知他却出手帮了她,并替她赎了身。为报一命之恩,她听从他的一切安排,他教她武功,给她饭吃,有父母再造之恩,她岂能出卖他?就算是搭上她这条命,她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那你就能对得起我们吗?为了你的救命恩人,你却要配上整个将军府的人,你良心何在?我看错你了,你根本没有心,不然也不会不顾姐妹一场,执意要把我们推上死路。”穆青冷着脸,骂道。
杜瑶笑了一声,道:“尽管骂吧,只要你们能解气。”
“你···”穆青被她这么一说,一时没了话。
“老爷,千言万语我只能说对不起,大姐、二姐、三姐、文泽、沐泽、玉儿,对于你们我能说的也只剩下对不起可说了。”
杜瑶环了众人一眼,眼中盛满泪花,她想,在死之前认真的把每一个人的样貌都记住,好让来生,她可以报恩,再来报答他们的恩情。
她定定地看着众人,狠下心来,将藏在牙缝的毒囊咬破,自古情谊不能两全,她既然不能出卖文丞相,她唯有以死谢罪了。浓黑的血从口中吐出,她如同枯败的落叶,飘然倒地,在她倒地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们眼里的震惊和担忧,她想,她这一生也算是知足了。
“五妹。”
“五娘。”
“小瑶。”
众人齐呼出声。
穆青离她最近,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倒下的杜瑶,她哭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白皙香和柳柔一人一边握着她的手,硬是哭得说不出话来,苏弄玉自进来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动了动嘴,发现她竟然也一时失了言语,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苏华微闭着眼,身形微微一颤,苏文泽虽心中难过,但却没落泪,他并不是泪浅之人,虽说一同生活多年,可他和杜瑶的关系并不是最好的,是以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苏沐泽不同,虽没像几个女的哭得那么凶,但起码也是掉了泪。
杜瑶气息残留,声音微弱:“我不傻,我只是选了我该选的路而已,你们也···别难过,为我这样的人,不···不值得。”末了,她突然狠狠道:“我好恨,我好恨我的出身···好恨···”
杜瑶在死的那一刻,连眼睛都没能闭上,或许正如她所说的,她好恨,好恨她的出身,就连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能介怀。
因将军府处于特殊时期,杜瑶的丧礼并没有举办得很隆重,只是简单地走了一下程序,全府吊唁三天,原本连出殡都不能,但谢瑾成却提前下了命令,是以才得以顺利完成。
将军府由之前的喜庆,一下子变成了丧事,全城免不了要热闹一番。而杜瑶的死,对外宣称是旧疾复发,医治无果,才殁了。杜瑶真正的死因,知情的也就只有在场的几人罢了。
这天,朝廷接到前线捷报,说是南蛮小国带兵来犯,请求朝廷速速派兵援助,信中指明要苏华为主帅。谢云庭一时犯难,并拿捏不定主意,必定苏华刚一出事,南蛮小国便趁机来犯,这不明摆着里应外合吗?
朝中一些元老赞成苏华带兵出征,另一些元老却是极力反对,两方争执不下。
谢云庭就定定地看着他们吵,最后视线落在了淡漠无比的谢瑾成身上,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心下便有了主意。
看着双方吵得差不多,谢云庭才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再这样争下去,就没玩没了,你们能吵个一年半载,可边疆的战士等不了,现在要做的便是即刻出兵,事不宜迟,现下朕有一个合适人选。”他看向谢瑾成,笑道:“摄政王不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选吗?皇叔可是号称战神,百战百胜,你们怎能忘了。”
众人一惊,皇上不说,他们也不敢推荐摄政王去,毕竟人家愣是站在那,冷眼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都没出口自动请缨,他们哪敢乱说话,又不是嫌命长。
“皇上说得极是,摄政王的确是不二人选,老臣也颇为赞成。”文堂上前一步,道。
同他作为一个帮派的官员,也齐齐出列,异口同声地道:“皇上英明。”
谢云阳心中一急,皇叔这时候怎么能离开京都,苏弄玉那野丫头怎么办?
“皇叔,朕命你即日起,立刻领兵前往边疆。”谢云庭看着他,态度坚决。
谢瑾成并不言语,眼睛低垂,双手负在背后,只是盯着干净得能照出人影来的瓷砖,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官员又是一惊,摄政王这是要拒绝?其中有人偷偷往坐在龙椅上的人瞥了眼,皇上脸色难看,似乎在为摄政王在朝堂上当众落了他的面而生气。
“本王出征回来之前,苏府的一奴一仆必须毫发无伤,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谢瑾成突然出声。
声音低低沉沉,好听的嗓音,却又带着些许的寒意,听在每个人耳中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一震,这苏华算起来也只是他半个岳父,他却为了个女人,偏袒如斯,若真要结成亲家呢?岂不是要护短得更冠冕堂皇?
御书房。
谢云庭冷着脸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茶杯,温热的杯身与他的肌肤相触,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又想起在朝堂上谢瑾成的态度,他额头青筋一突,捏着杯子的手,骤然又使了力,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气得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了出去,杯子应声而碎,茶水散了一地。
殿门被人推开,紧接着柔和的声音落下,“皇儿,何事如此大发脾气,母后不是时常告诫你,凡是都要心平气和,万不能动气。”
“母后。”他站起身,看向来人,敛了神色。
上官柔妍朝他身后的李公公使了颜色,李公公会意,手脚利落地将收拾一番,然后退了下去。
“母后只想问你个问题,皇儿你是真的喜欢苏弄玉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母后,为何这么问?”
她微微一笑,道:“皇儿,你可是母后养大的,你想要的和你所喜欢的,母后自然是支持你的,你只需告诉母后是与不是?”
谢云庭点头,怎么可能不喜欢?她为人鬼灵精怪,甚为讨喜,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