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四更天。
“咚——咚!咚!咚!”
梆声一长三短,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心上。
赵玫缓缓睁开眼,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却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一团混沌,只有浓厚的雾,白得没有一点杂质,丝丝缕缕的围绕在她四周。
大脑突然撕裂般的痛,在那般的痛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四周陡然沉了下来,无穷无尽的黑暗如泥沼里的污泥包覆了赵玫,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身体、塞住她的口鼻,进而夺去她的呼吸……
赵玫挣扎的想呼吸想呐喊,胸口却沉闷得如被巨石压住。
突然,前方雾气微散,那原本的白色突然染上一丝丝的血红,如同此刻她眼白上密布的血丝。
血红中又闪耀出一点金光,如孤舟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见到了灯塔,在如此铁沉般的黑暗里,那唯一的光亮令赵玫本能的渴望靠近。
金光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渴望,竟然自发的靠近,金光正中,有鳞翅欲飞、斑纹奇异,是一对美丽的蝶。
那蝴蝶……好眼熟……
金光靠近的速度突然加快,直逼赵玫眼前,她也终于看清——
双蝶戏花,缀碧玺珍珠,美得无与伦比——那是她的金步摇,曾在仪门楼顶,被她用来刺进了某个守门将领的喉咙里。
“啊!”
她倒抽了口气。
金光突然一暗,幽幽映在赵玫圆睁的眼眸中,眼前的金步摇,尾端仍然插在一截古铜色的脖颈之上,再往上是男子毫无血色的脸,他浓眉方脸长相周正,张大的嘴僵硬而诡异,他眼睛直直盯着赵玫,突然,笑了,
“你杀了我……可知我的名字?……何等军阶?可曾犯下过一件恶事?”
赵玫呼吸一滞,脸上浮出一丝痛苦。
“对不起……”
男子轻笑,带着淡淡鄙夷,
“你杀我时毫不犹豫,出招时利落狠厉,明明冷酷无情,又何必故作惺惺姿态?”
赵玫想反驳,张开嘴却不知该如何说,她能反驳什么呢?是她杀了他啊!
头更加痛了,像有一个钻头在脑中打着洞,神经和理智如一团乱麻,纠扯不清。她捂着头,对着一步步走上前来的男子近乎于哀求的说道,
“别过来。”
男子没有停止,赵玫后退一步,他便前进一步,仍是仪门殿顶陈尸于垛口之下的那身穿戴,铁甲墨衣,与这方黑暗融为一体。
赵玫心里大骇,大喊一声,
“滚开!”
然后伸手一甩,便有一道火光劈中了男子,他的身体着了火,很快燃烧起来,火光中,他嘴角的笑显得越发迷离,
“你看,你还敢说抱歉?”
赵玫捂起耳朵,惊惶的看着那个慢慢燃成灰烬的尸体,然后扭身就跑起来。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很久,直到周围恢复安静。
她重重的喘着气,突然听见嘶嘶的声音,仓惶抬头,便见前方的黑暗如布帛般被撕裂开,虚无的空洞里突然出现熟悉的身影……
是澄澜,还有柳柔和赫平。
他们站在山坳口对着赵玫招手,脸上是重逢的欢喜。
她心里一喜,正要挥手回应,突然,景象大变,山坳口成了菜市口的死刑台,他们带着沉重的枷锁跪在台上……
赵玫捂住胸口,呼吸沉重。
不,那不是他们,那只是尚若恒安排的死囚作为的替身。
赵玫不住的安慰着自己。
可是那跪着的三个人蓦地扬起脸,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张无比熟悉的脸……真的是她们,澄澜、赫平、柳柔,她们齐齐看向赵玫,目光中带着幽怨,仿佛她就是那个要斩杀他们的刽子手。
看到这一幕,赵玫不停的摇头,泪水如溪流般倾泻而出,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冲向刑台,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他们,可是去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她的面前,她接近不了一分一毫。
这时,她脚下出现了赤金色的光环,“苍熔术”不受她控制的启动,金红的火球直直砸向了刑台,刑台瞬间熔化,连带着澄澜三人。
遍地是金红的熔浆,红艳似血。
刑台连同澄澜三人在赵玫眼前一点一点的被熔解,那些金红的熔浆却没有停止,它们继续不知疲惫的蔓延着,一直向更远处,那里突然出现了伯子栩,还有从仪门逃出的所有人。
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赵玫,等着赤金的“熔浆”覆灭他们。
伯子栩站在最前面,目光深切而哀痛,他不停的说着什么,赵玫却怎么也听不到,她抹掉脸上冰冷的泪,模糊的视线里终于看清他的嘴型,他在不停的问,
“为什么,杀我们?”
“啊——啊——啊——”
赵玫跪在地上,喊得声嘶力竭,她曾骄横自傲她曾风光无限她曾睥睨一切,然而此刻,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们死去。
她躺在地上,看着上方漩涡般的黑洞,像无数幽冥的眼,阴森而诡异的,似乎要刺透她的内心,她看着看着,渐渐闭上眼睛……
如果,她也就此死去,就好了……
——————
一片焦黑的空地上,银袍男子微微俯身,定定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女子。
那裹在宽大兵服里的纤细身体,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坚韧毅力。
他让她亲手杀了朋友,再用特殊的指法惑乱了她的心智,她此刻大脑之中所见的全部幻象,不过是她心底阴暗痛苦的反射。
他赐予了那些心魔力量,用以击溃她的清醒和理智。然后,当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便可以进入她的灵台,查看她的元灵,进而找出她所隶属的星核。
毕竟,掌控她的星核,比掌控她轻松多了。
可是结果却功亏一篑。
那瘦弱而苍白得女子,明明脆弱得如花枝易折,却倔强忍耐得像潭底沉石。即便在最悲痛欲绝的时候,她仍保持着最后一份清醒,用近乎自闭的方式封锁住自己,阻止了他的窥探,也保护了她自己。
“就差一步啊……难怪他们喜欢……呵……”
男子轻轻一叹,改俯为蹲,眯起眼细细端量着,他黑发垂落,发梢轻轻落在赵玫手背上,像冰凉柔滑的丝绸。
赵玫原本漆黑的脸庞早已被泪水冲刷干净,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长睫如蝶翅般微微轻颤,鼻如雪山顶挂落的一根细巧的冰凌,唇若褐枝上一瓣垂落的梅。
芳若天成。
男子想起那时,他的指与她的内心的对抗。
他是神,在九天之上拥有无比尊贵的位置,平常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到其星核在九天之上的形状和位置。
然而她天资非凡,能使用灵术便已非常人,他第一次亲手查探,却也第一次铩羽而归。
他耗费了整整一刻钟,却只看到一片璀璨的紫红色,光华流转,那般惊心的美。
那之后,她便封闭了自己的意识,生出一股连他也无法抵挡的力量,将他的手指推离。
“似乎你也不简单呢……”
他喃喃自语,伸出手,沾了女子眼角的泪,修长的手指举近眼前,似乎在观察那从未见过的晶莹。
此时,若是那九天之上的任何一位星君见到他的神情,一定会讶异,那永远冷笑如虎的西殿首位星君,居然也有如此怔愣的表情!
这时,他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想尝尝看,女子泪珠的味道。
他手指一错,原本晶莹的水光便化为星星点点的微光消失,他低头看着赵玫半响,然后慢慢俯身……
一道白光陡然射来!
沉冷如那千年寒铁练就的宝剑,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直击他的头部,带着冲天灭地的怒气。
男子身影一薄,将将闪过那道光,却不得不放开了女子,远离了三丈之外。
他冷眼看去,不过一瞬,女子身边便已多了一个男子,月白华袍垂墨发,容华无双,气势慑人。
待月。
男子却微微诧异,
“华神?”
待月冷冷斜睨,一字一字的说道,“白阳,你敢碰她,找死!”
男子便是九天之上西殿首位星君白阳,在观看了邀月台的那场翻盘的变故之后,决定独自来会会那桀骜不驯的女子,顺便将那群逃脱的鸟儿们,重归牢笼。
他看着待月,面色有一丝犹豫,百年前,华神跳下罚星台,自己脱离神籍,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他,因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包括炎尊央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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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传,等下补上)
一道白光陡然射来!
沉冷如那千年寒铁练就的宝剑,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直击他的头部,带着冲天灭地的怒气。
男子身影一薄,将将闪过那道光,却不得不放开了女子,远离了三丈之外。
他冷眼看去,不过一瞬,女子身边便已多了一个男子,月白华袍垂墨发,容华无双,气势慑人。
待月。
男子却微微诧异,
“华神?”
待月冷冷斜睨,一字一字的说道,“白阳,你敢碰她,找死!”
男子便是九天之上西殿首位星君白阳,在观看了邀月台的那场翻盘的变故之后,决定独自来会会那桀骜不驯的女子,顺便将那群逃脱的鸟儿们,重归牢笼。
他看着待月,面色有一丝犹豫,百年前,华神跳下罚星台,自己脱离神籍,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他,因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包括炎尊央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