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淮神君大婚,发了请帖宴请三界来客,神界上下忙活着婚礼的事,熙熙攘攘,可真是好不热闹。
自从战神大人陨落之后,神界虽说是由古裳接管了,但那也只是一个名头上的事,古裳撒手不管,踪迹难寻,从不过问神界之事半句,到头来,真正主着事的,还是颜淮神君。
作为神界出了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神君,颜淮可也是受不少姑娘偷偷爱慕着的,私下里谈谈话什么的,语气里难掩的都是向往的神色,所是这大婚的消息传出来,也是伤了不少女仙友的心。
随之当然是各种对新娘的谈论和猜测,有的说,那女子不过是宁修殿的一个小小侍女,狐媚子的把戏迷惑住了神君,当然也有说,这侍女来头也不简单,是帝尊亲自送去宁修殿交付给颜淮神君的。
但无论是何种说法,都已无根据可言,放在眼前的这场盛世婚礼,不过让众人看了眼红羡慕,心里酸的紧,最后也只能道一句“恭喜”。
宁修殿布满了一道的大红绸缎,婚礼的氛围显现无疑,最亮眼的可还是镶在柱子上一颗颗的珠子,据说是魔帝送来的贺礼,赤红如血,异常珍贵,倒是应和了这眼前之景。三界之中,凡是一些叫得上名字的,无论神魔,倒是都聚集在了这宁修殿中。
古裳看着这一番的做派,不禁便是叹了一声颜淮下了大手笔,低头略微一顿,便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样,随着众人往大殿中走去。
守在大殿口的仙童已经是在连连打着哈欠的状态了,拿过请帖也就大致的瞄了一眼并未去细看,毕竟这是宁修殿发出去的帖子,一般人还是伪造不来的,点点头便让古裳进去了。
这边小仙童抱了满怀的请帖往殿里面小跑进去,跑得有些急了,正好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上,请帖落散了一地,小仙童急忙就蹲身去拾起,却是猛然间瞧到那请帖中的内容,眸子怒睁,抬头卯足了劲的往那人群中看去,嘴皮子哆嗦的厉害:“帝......帝.....帝......”
这边的管事也是脾气暴躁的很,看他做事毛毛躁躁的,连说话都不利索,当下就皱起了眉头,摆摆手道:“快别愣着了,这落了一地不是挡客人的道吗,快着收拾点。”
小仙童被他一说,才反应了些神过来,拿起那个请帖就放到了他的跟前,丧着脸说道:“是,是帝尊。”
请帖上赫然两个大字――“古裳”。
流光四溢,着实打眼。
管事这一看,差点就站不稳了,急忙从他手上拿了请帖,巴巴的就朝着里头跑去。
帝尊莅临,这要是失了招待之礼,那可如何是好。
两人这番话一说,自是叫旁边人听了去,一听是古裳出现在了这大殿之中,一时都嘈杂纷纷,有心慌慌的怕的,也有兴奋疑惑的想见帝尊真容。
执掌过神魔两界,这般传奇而尊贵的存在,怎能让人不期待见一面呢。
管事四周找了一圈,都没能看见古裳的身影,这边也派人去禀报了神君,同时将古裳的那张请帖带了过去。
狐纹对着镜子,手上的胭脂才放下,颜淮就推门走了进来,丝毫不作停留的说道:“小纹,你看这个。”
狐纹起身,疑惑的拿过他手上的大红请帖,翻开来看,眼中惊愕之色难掩,这张请帖,是她亲手做的,流光大字,绝不可能造假,看来,古裳姐姐果真是来了。
“她在哪儿?”狐纹抬头问道。
颜淮却只能摇头。
“没承想过了这千万年,才能看到你们的婚礼,还以为会早一点的。”久违的声音传来,那人已经站在门口,轻笑如斯。
狐纹和颜淮转过头来看她,心中一喜,上前一步,颔首齐声说道:“见过帝尊。”
当初若不是古裳,想必也不会有她二人的今日,所以她今日能来,他们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很好。”古裳看着他们,心中欣慰,手掌摊开,一块碧绿的玉佩出现在她的手上,晶莹流翠,煞是好看。
“这,算是我给你们的新婚礼物了。”古裳说完,玉佩已经一分为二,戴在了颜淮和狐纹的身上。
帝尊亲手做的玉佩,用得是冷凝翡翠玉,独一无二,世上无一能比。
“谢过帝尊。”颜淮行了个揖礼,便侧身的走向了一边,离开了房间。
狐纹抬头看她,眉眼无甚变化,只是多了些冷淡,那是一种与世间隔绝的感觉,但身上的那份尊贵之气,却是更甚。
战神陨落,就像是切断了她与这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从此以后,大风大浪,无甚紧要。
“古裳姐姐,你这次回来,还会离开吗?”狐纹最着急问的就是这个。
“离开?”古裳轻笑,神情落寞:“有什么地方可曾属于我,就算是归,该归往何方呢?”
四海为家,三界有处,偏偏少了一个人,那便是什么都算不得了。
“还有什么挂心的呢,您的寿命亘长不变,有足够的时间去守候,去等待,想当初您陨落的时候,战神救回了您,那不照样是奇迹吗?为什么不可以继续创造奇迹呢?”从狐纹的话中,便能听出她比以往知事了不少。
继续创造奇迹?怎么创造?当初她的陨落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假象,有父君在护着她,神识游离在虚无之中,还可以找回来拼凑凝聚,可是青袂他,却是完完全全的消失了,并且消失的连渣都不剩。
可其实,她也不敢去尝试,她怕最后的结果会让她失望甚至绝望,那到了那个时候,就连等待也会变成奢望和折磨。
“别说这些了,大喜之日,我也不多叨扰了,心意既然到了,我也该走了。”古裳说完,刚要离开,一个转身的工夫,狐纹突然开口叫住了她:“帝尊。”
狐纹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块银色的小铁片,对古裳说道:“这是神君在八荒大泽捡到的,他说,是断魂剑的碎屑。”
断......断魂。
古裳手指一动,那银色碎屑就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古裳收了手,便消失在这房间里。
走着似乎是感觉到有什么异动,古裳停下,再次伸出手来,看着那一方碎屑,瞳孔一点一点的睁大。
印在了眸子里的血红之色,一字一句,直震心底:“阿裳......珍重。”
全身上下一寸寸止不住颤抖,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悄然落下,落在了那小铁片上,连着掌心,灼热刺痛。
古裳抬首,透过朦胧的眼,望向八荒大泽深处青袂烟消云散的地方,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四肢骨骸里是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和茫然无措。
这竟是你给我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顾青袂,你难道想不明白,只有我一个人的亘古不变,究竟如何才能珍重,我多么希望,当初我选择陨落的时候,没有被阻止下来。
你逆天改命,用你代替了我,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赌一把,不信命,不信天,去赌这一次。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传来,悠久的仿佛存在了万年时光:“你忘了元笙,是为了什么出生的吗?”
元笙和顾青袂,是连在一起的。
古裳猛地抬头,眸子里闪现一丝希望之色,嘴里喃喃的说道:“元笙,是希望吗?”
“每十万年,毁心门会诞化初始神力,灵脉觉醒,新神的诞生,为再次的周期的循环,而唯一的引子,是要有相同的命格。”
这段话,是古籍上所记载的。
如果说十万年的话,那距现在,只有九百年了。
“娘亲,是不是元笙,可以让父君醒过来?”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略显陌生却又带着一抹熟悉,古裳回过头去,撞进眸子一张还在记忆里的脸庞。
真的是,越长大越像啊。
眼前的少年,身高都已经长得超过了她,一身白衣,眉目清冷,眸子里隐隐的肃杀之气,除了还有些许的稚嫩,简直就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元笙。”古裳开口唤了一声,声音哽咽。
“元笙知道娘亲心很痛,元笙也一样,如果可以救父君,那我做什么都行。”命格一事,世间唯有他一人,与顾青袂完全契合。
执掌了魔界千万年之久的他,此时连说话都带了一股难掩的威严,只是毕竟在母亲面前,才稍微隐住了些。
终究是她这个做娘的,对不起他。
从他的出生,到后来执掌魔界,再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尽到过当母亲的责任。
毁心门下风霜雨雪,春秋数年,而那个红色的身影始终未动,就如同已经石化一般,百年后灵脉觉醒,毁心门上异光大作,那个身影,这才终于动开了来。
又是数年,临玉子上神界,看到那个悠悠躺在玉柒殿的女子,笑问道:“听说你在毁心门受了点伤,现在都没好,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
“等青袂回来再说。”古裳随意的回答。
“让他回来本就是难事,更何况,他的记忆,或许会遗失。”临玉子说着竟是有些忐忑,可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永远记得那个女子淡淡的眉眼,“没事,我记得就好。”
临玉子没有告诉古裳,他真正放弃了她,就是在那一瞬间。
又是一个艳阳天,元笙带来了毁心门那边的消息,原来眨眼的时间里,九百年都又过去了。
古裳起身,茶水扫了满地,可她却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着急忙慌的往毁心门赶去,心里越想越急,竟是连站都不太得了稳当,踏入毁心门的瞬间,她的腿一软,若不是临玉子扶着,可差点就摔了下去。
毁心门气息浓郁,那模糊中似乎有一个身影,但还是看得不太真切,古裳站着不敢再往前,心里紧颤颤的紧的要命,那从迷雾中走出的白衣男子,容颜依旧。
古裳握紧了袖子,却不敢出声,她怕那个人,已经不记得了她是谁。
她的叹息声尚未响起,一个冷清的声音却是依旧。
“阿裳,我是青袂。”
无论千万年的时光,原来她等的,不过就是这句话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