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成思网自那批珠宝中取出一对精致的玉蝴蝶送了李思竭,他那日曾瞧得众人清点珠宝之际,李思竭曾目视那对玉蝴蝶良久。李思竭欲待不要,又想到这批珠宝被那权将军得到后不知其用。更何况这对玉蝴蝶本是那群盗匪所留之物,自是安心接下。
这蝴蝶雕的栩栩如生,和真实一般大小,蝶须更是随着蝶身的移动不断颤动。难得的是,蝶翼这般轻薄之处,竟也能将那蝴蝶纹路雕刻而上。这玉蝴蝶通体洁白无暇,唯双眼呈墨黑之色,更似将这蝴蝶欲翩翩起舞般飞翔起来。更难得的是,这两只蝴蝶雕刻的一模一样,只是一只身躯略大,另一只身躯略小。那两只蝴蝶通体细腻柔润、更隐隐有柔和的光芒闪烁。更显大的那只厚重不凡,小的那只细致玲珑,想来羊脂美玉亦不过如此。
成思网等一行人众,不数日间即越过绵阳府,一路之上,有成思网及李思竭这般大高手,又有何人能动得这批财物?待到的德阳时,以是权将军的势力触及范围,更是平安。不一日间,便将这批珠宝送到了成都府。
到的府中,自有人将那批珠宝接引,众人办完手续,以见刘宗敏正自笑呵呵在殿中大厅相候,那大厅亦装修的富贵堂皇,豪华无比。
晚间权将军设宴相邀众人。众人说起一路经过,那刘宗敏亦是闻得眉飞色舞,待闻得吴昌远一行人无用之时,刘宗敏更是言道:“那李岩一介书生果然不堪重任,所长者不过是那三寸不烂之舌,鼓惑人心以搏闯王对其信任。哪似我等身临战事前方,人人能奋勇杀敌,以一当百。”接着又褒奖了众人一番。
李思竭瞧他言语间对那李岩颇为不屑,神色间更是得意、狂妄之极,不觉颇为厌烦,当下挥袖而起,对着刘宗敏及成思网道:“在下有些不适,想回去休息一番。”言毕闪身而出,向城外奔去。
刘宗敏不觉一愕,以他这般身手,身体又岂能轻易不适?日间至此见李思竭,见他始终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席间众人皆兴高采烈,唯独他一人寡寡欲欢。向成思网疑惑的望去。却听得成思网言道:“权将军不必管他,小子犯花痴,患上了相思病。”齐二更是夸张描述起那日李思竭将那少女紧紧相拥的场景,众人更是哈哈大笑。
李思竭奔出城外,向附近的小山爬去。到得山顶,望同四周,夜幕将山林笼罩,闻得偶有惊鸟声阵阵传来。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思索良久。他自艺成入关以来,一路眼见难民如潮,或拖儿带女,或举家迁徙,土匪横行更觉世道繁乱。一路之上偶遇不平之事,倒也管了不少。只是任他一己之力,又岂能管尽天下之不平?越向东行,颂扬闯王之义声,不绝于耳、颇欲与那闯王相识一翻。只是后来到得权将军处,得见权将军虽英勇无比,但却多了几分暴戾之气。后又相识吴昌远,但觉此人英雄豪迈,倒又多了几分惶惶之气。总觉那闯王即便再如何英雄了得,也不过如此。
其实他正值少年,对于人或事物都力求完美,此乃年少正常之状。只是其身处其中而不自知而已。以他接触之人如刘宗敏自有其英雄豪迈之处,若不然岂能从数十万义军中脱颖而出、领袖群伦?
他正哀声叹气间,想到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又哪有十全十美之人,除非天上的神仙。忽然间又想到那少女,以她那等明艳之色只怕即便仙女亦不过如此。心念转动之际,取出那只娇小玲珑的玉蝴蝶,放于手心。心中却是想到,倘若她头上戴着这蝴蝶,岂不更增添几分灵黠之气。
正自想着那少女的情形,忽觉面前一闪,一道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见那人一身翠绿长衫,一头青丝高高盘起,发间更是别有一枚玉蝴蝶,正是自己那枚。一张清新俊俏的小脸,正含愠气的瞧向自己,朦胧的夜色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之色。不是那少女又是何人?他向那人影奔去,却穿那人影而过,脚下更是一滑,竟向那山下滑去。
他一觉不妙,即刻回神,另一只脚顺势向一旁突出的石块用力一瞪,随即一个鹞子翻身,身形轻巧地落入右侧一块平台之上。此时,他一身冷汗,竟白日做梦般的幻想出那少女,更是差点滚落山下。以他身手,即便滚落山下,亦无大碍,况且此时夜深人静,此处又人迹罕至,亦无人能瞧得其狼狈之状,只是他自己却感到尴尬无比。苦笑一番,强摄心神,暗自盘算日后打算。
他既对权将军产生动摇之念,自是不欲再多留权将军阵中,那吴昌远倒是个人物,只是也是闯王之人。又想去寻那少女,只是人海茫茫,自己连其姓甚名何都不得知,又去哪里方能寻得?百无头绪之际,忽然想起家乡之处,景色幽美之地总被冠以塞外江南之称,自己既来到了内地,又岂能不去真正的江南见识一番?
他主意一定,在那山头间练了会武艺,待得天将大明之际,打坐片刻后即下得山来,寻得师兄,自是向他告知一番自己欲离开此处。
成思网闻言一楞道:“如今天下大乱,权将军正值用人之际,你何以要离开军中,独闯江湖?”
李思竭道:“我不惯军中生活,更向往自由自在,今日此去,数日前亦曾与你言及,并非今日始生此念。”
成思网见他态度坚强,神色间更似无法商量之坚定,遂不多言,便道:“江湖险恶,自己多加保重。”
李思竭道:“权将军处,我也不再去道别了,还望师兄代为传送。”
他回房中,收拾些银两盘缠,换洗衣物之类,又去马厩牵了匹马,策马向东驰去。一路之上,过顺庆府、广安州、万州等州府,不日间即进入夷陵州(即今宜昌附近。)
这日天色以晚,他在宜昌城中看得一客栈,名曰平安客庄。当即上前要了间房,选了楼上一靠穿之座,要了两碟小菜,正自临窗向外望去。忽闻楼梯处阵阵脚步声传来,向楼梯口望去,却是一个年迈老妪,手持一支拐仗,携着一个少女走了过了。
那老妪白发婆娑,满脸尽是饱经风霜之色,佝偻着身躯,但一双眼却目光如炬般炯炯有神,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再看她身旁相伴那少女,和自己岁数相仿,着一身淡紫色长衫,长相颇为甜美可爱,鼻梁高高的翘起更添得几分俏皮机灵之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向四周。
那老妪进来之际,见到楼上食客,见有人望向自己者,面带笑容一一点头示意,颇为和蔼可亲,见到李思竭时,神色一顿,随即笑着点了下头,自和那少女觅得一空旷之处落座而下。
过不多久,又闻得一阵喧闹声传来,楼下上来五个彪形大汉,这五人个个身材魁梧,面身横肉,其中有一人脸上刻划了多刀疤,另有一人则渺了一目更添几分恐怖之感。想来这群汉子若非江洋大盗,即是某处土匪强盗之辈,几人占了一张大桌兀嫌拥挤。
此时,众人所点饭菜以上来十之七八。李思竭正欲食用之际,忽闻楼梯上又是一阵响亮,却是上来一中年汉子,这汉子一身白衣。眉目间看似颇为精明干练,只是这汉子扫了眼那群魁梧大汉后,皱了皱眉后,另选一处落座。
李思竭瞧在眼中,不觉暗道:瞧来今天有好戏看了。果然过不多时,便闻得那群魁梧大汉言道:“三哥,那人现在出现了,现在就动手么?”却是一汉子向那刀疤之人所言。
却听的那三哥言道:“不忙,我们等大哥来此之际再行动手。”接着闻得那群大汉悄声商讨如何将那汉子围剿。言语间,那汉子在他等人眼中,实如瓮中之鳖般,此次插翅难逃般似的。
李思竭听的真切,暗想,这汉子瞧来不似匪人,若果然如此,自须当助他一臂之力。只是现不知双方究竟有何冤仇,自不能草莽行事。
忽闻远处隐隐传来嘈杂声,有人自远处大声言道:“二哥,你断定三哥他们肯定比咱们先到这平安客庄么?”另听一声音回到:“老三他们一路无事相绊,想必早以到达此间。”又听另一声音道:“三哥他们到否,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过不多时,只见三人上得楼来。李思竭瞧的真切,那为首一人颇为枯瘦,身形颀长。其余两人却和适才那群大汉般魁梧异常,更衬着那为首之人在晚间模糊的灯影下,犹似一支竹竿般。
他向那刀疤三一行人瞧去,却见那群人见到来者三人,颇显激动,但片刻间却又略感失望。而那白衣汉子神色间却无甚变化,依然坦然寻常。
果然刀疤三一行五人,均起身向那三人欢呼相迎。那刀疤三向后进三人问道:“二哥,五弟、八弟,大哥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路么?”言语间颇含提担忧困惑之意。
只闻得那二哥回道:“大哥另有要事,稍后片刻即到。”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神情放松。言毕另选一桌,隐隐有将那白衣汉子包围之势。
忽闻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屋婆,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只是您说一会他们动手之际,是那白衣人胜呢,还是那群人厉害呢?”言语间似颇为天真单纯。
众人向那道声音处望去,却见不远一桌,一个少女好奇的向一旁的那老妪问道。那模样似是急欲得到某种答案似的。
却见那老妪笑着骂道:“你这小妮子如不改掉你这惹事生非的习惯,将来必定吃亏。”那神色看似骂那少女,却又意似嘉许那少女一般。
果然那少女吐了吐舌头,模样甚是俏皮可爱,她向那老妪笑道:“这不在屋婆您的身边嘛,还有谁敢欺负我呢?”言语间又似充满了自豪的神情。
那老妪笑着摇了摇那少女的手,示意不可多言。
那群汉子闻得这祖孙俩的对话,竟似充耳不闻般,各自要了钣菜。目光却盯着那白衣汉子,仿佛那汉子一个不留神就会在这群人眼皮底下消失一般。
过不多时,那白衣汉子似是用食完毕,站起身来。那群汉子亦走到那白衣汉子四周,将其包围起来,却是不曾多说一言。
那白衣汉子道:“河源九鬼,你们老大今日不在此间,现在动手,你们觉得能困得住我吗?”
却闻得那少女的声音继续响道:“原来是河源酒鬼,是离不开酒,天天喝酒的吗?”迷茫的看向那老妪。
李思竭暗道:“看来这小姑娘和这河源九鬼拌上了,想是她因那老妪在旁,故此说话口无遮拦。”
果见那群大汉个个圆睁双目瞪向那小姑娘,若非此间尚有更重大的事,想来他们必不会因对方年幼,又是美貌少女而会就此罢休吧。
却见得那少女向那一群人扮了个鬼脸,拉着那老妪的手道:“屋婆,他们的面目真的好恐怖,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处吧。”言语间似是想着急速离开,可看其神色,竟似恨不得双方早早打起,她好一睹为快。
那老妪向那少女佯怒道:“他们是九个人,并非天天喝酒。别再多言了,赶紧吃饭吧。”更不向众人瞧去。
那白衣汉子学着那少女的声调问道:“河源九鬼,你们天天喝酒吗?”言毕一阵大笑。
那黄河九鬼闻言后个个大怒,齐向那白衣汉子攻去。霎时间,只见这客庄内桌翻碟烂,众多食客更是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更有不少食客才至,饭菜尚至未曾食及,皆数跑了个无影无踪。只余那老妪祖孙,李思竭等寥寥无几的不相关人等。
李思竭瞧得那白衣汉子在那黄河九鬼间穿来插去,以一敌八,竟也不落下风。瞧其功夫,比起那洪大魁亦尚自不如,只是围攻那八人,往往占得上风之际,那白衣汉子手却一扬,那群汉子便即退下,若非如此,只恐八人中,只须半数即能将那白衣汉子击败。
李思竭也是看的颇为有趣,他暗自想到,想是那白衣汉子有一绝技,想是那黄河八鬼在那绝技之下吃过大亏,是以见他扬手之际,至今犹如惊弓之鸟般,谁也不敢上前再试一次。